(十五的月色)
中秋夜,皎洁月,每年特殊的这天,特殊到不管经历过多少次的叠加,仿佛都会浓缩进回忆的那天,一天过完。
我妈说我爸没有文艺细胞,但是她总对我爸给我的姐姐们做的莲花灯赞不绝口。记事起那些印象最早的童年,中秋会有两个特别事件,鸡鸭鱼肉加菜这事不算——吃月饼和提花灯。月饼家里头人人有份,可花灯……待遇就不一样了:我爸给我做的花灯,最有创意的就是一架飞机,也是我见过最“有特点”的飞机——机身是圆柱体这个没错,只是机翼嘛,我至今也没想明白,为毛竟然是长方形的?我的姐姐们的待遇就不同了,她们人手必备两个花灯,嗯是的,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莲花灯,没有之一。粉白粉白的花瓣,我没想到每一片居然都带着规整统一的褶子,一片片,错落有致的叠加成一层层、一圈圈;上口大,腰身细,下部还有流苏,妥妥的就是电视上《西游记》里天宫仙女们提的那种样子!我做为男孩子看了都想要一个,虽然这个心愿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有幸被我爸妈带到一个运输老司机的家庭,从小,因为老爸工种的原因,吃肉吃鸡不算平常,但也不是个稀罕事儿。只是有一年,因为一锅鸡汤,我们被邻居们笑话了。可能是我爸平常不怎么在家,厨艺也不咋地,但我丝毫不怀疑他总有想给我们做一顿好吃的想法。那一年,我们计划中秋的团圆饭去外婆家一起吃,我爸怕我们三姐弟吃不饱,于是特地杀了一只养足了日头的母鸡,用一口大锅、再加上新砌好的蜂窝煤灶,用最小的火力小火慢炖,还没出发,楼道里就弥漫出浓浓的香气了。眼看着基本上大功告成,我爸再次确认是最小的煤火煨着满满一大锅汤,所以就放心地锁上门,带着我妈、带着我们姐弟仨儿,去外婆吃饭。一顿安乐茶饭之后,回到家,远远地,闻到的不是鸡汤的香味,而是久久不散的焦胡味儿。到了家,打开门才发现,原来是那锅鸡汤直接被炖干炖糊了。在我那些邻居们阴阳怪气的嘲笑声里,我看见老爸的脸阴沉得很不好看,虽然那时候我还挺小,但我知道,老爸不是因为被别人嘲笑而生气,也不是心痛那口被烧坏的锅,而是他的一番为我们三个小朋友准备的心血,因为自己的估算错误而烟消云散……
后来,老爸就再也没有给我们炖过鸡汤,但每年的中秋还是照常会来,老爸爱我们的心依然常在。煮不好鸡汤怎么办?这事儿难不倒我爸——既然自己做不好,那买现成的总可以吧?在那个刚刚改革开放的头几年里,饮料这玩意在国企还是一种稀缺品、甚至对某些舍不得在孩子身上花钱的家庭还是一种奢侈品,可在我爸眼里不是。我爸偷偷观察我们三姐弟,发现我们其实不怎么爱吃月饼,却很爱喝饮料,我喜欢香蕉汽水,大姐喜欢椰子汁,二姐喜欢橙汁。于是,我爸有了新主意,从那一年起,我们家就在单位大院我爸众工友羡慕忌妒恨的注视下,一箱箱的往家里搬饮料,一个中秋满足我们三姐弟各不相同的味蕾需要,还不带心疼眨眼的。
……
那些年的中秋,我们晚饭后会爬上楼顶,铺上席子,摆上花生芋头月饼梨,旁边是各种口味儿的饮料,最前头放一个黄澄澄的柚子,柚子上插着点燃的签香,静静地赏着月亮,闹腾地玩,开心地笑。每年如此,直到老爸老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