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的薄雾、山峦是治愈的良方。这一生有过光辉璀璨的阶段，也有过呼风唤雨的体验。但时移势异，久困觉醒，鸣禽都知道随时序变化，春草都可以年年新生，世间事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登池上楼》
谢灵运
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
薄霄愧云浮,栖川怍渊沉。
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
徇祿及穷海,卧疴封空林。
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
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颖。
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祁祁伤豳歌,萋萋感楚吟。
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
持操岂独古,无闷征在今。
【注释】
虬:有角的小龙。
薄:同“泊”,止。怍:惭愧。
徇禄:做官。及:到。穷海:边远的海滨。
疴:病。
衾:被子。褰:揭起。
岖嶔:山高而险。景:光。
新阳:指春。故阴:指冬。
祁祁:众多。萋萋:草木茂盛的样子。
索居易永久,离群难处心:索居容易觉得岁月长久,但是难以安心做到。索居,散居。离群,离开朋友。
持操:坚持节操。
无闷:没有苦恼。征:验证。
【赏析】
出身大家族的谢灵运,自小被祖父谢玄捧在掌心呵护。谢玄因与谢安平前秦有功,在谢安死后,谢家受到朝廷极大的表彰,谢玄理所当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被封为康乐公。谢玄有两子,灵运是其长子谢王奐最小的儿子,本名公义,而“灵运”是成年之后得到的字。
谢灵运自诩才高八斗,在晋廷几乎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文坛上亦倾倒众生,然而南朝宋武帝刘裕取晋而代之后,立刻将谢灵运的爵位削去,降为散骑常侍。谢家曾是晋王朝数十年安定的支柱,这对刘裕而言却是不可信的毒瘤。之后,谢灵运在毫无准备之下再被降级,最后沦落为永嘉太守。自此诗人不再理政务,完全寄情山林,四处游玩,写诗作文。
这首《登池上楼》便是谢灵运在永嘉排忧解闷的诗。诗人在朝廷内受到排挤,让他的人生充满了忧郁的颜色,心智总是在动摇,于是在某日清晨时早早地起来,登楼眺望。看到远处的薄雾和山峦,心思转瞬神游。
“潜虬媚幽姿,飞鸿响远音",眼前情景令他想起龙､鸿之姿。沉潜的龙身形是那么幽闲曼妙,高飞的鸿鹄鸣叫是如此旷远幽深。诗人很想飞在高空之上,却愧对飞鸿;他想要栖息川谷,却惭对深渊的潜龙。在这里,飞鸿和潜龙两个意象其实是诗人对仕途和归隐的形容。
“进德智所拙,退耕力不任”,诗人也曾积极地为进入仕途而修炼德行,无奈苦于智慧拙劣;无奈之下退隐耕田,却又无法胜任农活。
接着诗人写道:“徇祿反穷海,卧疴封空林。”被进退不得弄得思想纠结之时,他深深地感到疲累。被迫来到偏远的地方做官,又时常身染疾病,只能“衾枕昧节候,褰开暂窥临”,面对窗外光秃秃的野林,浑然不知天地四时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整首诗表达了一种久困之后的觉醒,诗人意识到浑噩下去就会抹杀自己的灵性,情不自禁地要为自己寻找生活和习作的灵感,于是披衣登池上楼远眺。他看到了崇山峻岭,也聆听到脚下不远处河流水波的叮咚声,原来初春的阳光早已降临,带着残余的冬风将人间的阴冷吹走。不知不觉间,池塘已经生满春草,园中柳条上的鸣禽也变幻种类和叫声。
这首诗以登池上楼为中心,表达诗人内心的坚持与清高。从诗句中不难见出诗人百感交集的复杂感情。“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两句则被视为传世的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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