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九七四年,璇璇今年巳三岁多了。
等到易家外婆回家来时,妞妞正坐在外婆狭小的屋子翻看一本小人书。她不认得字,只是她没有玩具也没同伴,这小人书是妈妈前天晚上胡乱塞给她的,上面画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也不认识,她只是好奇的翻看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是个瘦瘦小小极为平常的女孩儿。虽说年纪极小眉眼却透露出特别的神韵,她眉毛清秀如黛,一双水汪汪的忧郁大眼睛以及惊恐眼神让人难以忘怀,两排浓而密长的睫毛似乎掩盖了无数前世今生的秘密又仿佛在排遣着无尽的愁绪,睫毛下的一双眸子好似两汪深潭有清泉随时会溢出会流淌,她好像天生有着些隐忍的特质,这与她年龄极不相符!她显得太早熟了。
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前几天才被外婆接回城里。
那一天,易家外婆和她大女儿小女儿一起去到离城三四十里的乡下去看被寄养在那的璇妞妞,璇妞妞已被她妈妈寄养在外几个月了,这寄养家的农村妈妈虽然是远房亲戚,但财物一点也没少收。易家母女心想只要对妞好,多付出一些代价也是理所当然。
这天母女三人买了些白糖肥皂等稀缺物资一路走过崎岖山路越过一个个土丘走过一道道田坎慢慢临近了这个村庄,远远的看见了那一处农舍正冒着炊烟,于是三步并作了两步急急前行,已经有三个月没看见孩子了,易家外婆与女儿们带着喜悦的心情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只听得一女孩嘶哑的哭声由厨房传来。
易家外婆一阵揪心,她直觉是妞妞在哭!
她颠着一双小脚摇晃着肥胖的身体循声而去,在一间黑暗破旧四处漏风的柴房并做厨房的屋子里,她看见璇妞妞被放在黑乎乎的柴火灶口前的一背筐里正大声的哭喊。她声音已然嘶哑,许是哭了很久,她的小脸小手都黑乎乎的,凌乱枯黄的头发腻腻的贴在小脑袋上。此刻,灶膛里还有一些余火在燃烧,透过忽明忽暗的火光,璇妞妞脸上的惊恐绝望神情以及无助流泪的大眼睛一下子击碎易家外婆坚强泼辣外表下那颗温暖善良的心。
她快步前去一把抱起被困在那竹条编成用于农村打猪草或放置杂物的背筐里无力挣扎的妞妞,连声说:“妞妞乖,不哭不哭,外婆来了,外婆接你回去,马上回去!”
随之进来的易家两姐妹也觉得眼前的场景让人心酸甚至有些愤怒,易玉忙说:“不知道会这样的,林家姐姐说她会好好照顾孩子,沒想到会这样的!”她伸手抱过母亲手里的孩子,三人来到了堂屋里。
妞妞这会儿子不哭了,她仰起头抬眼看着这三个不速之客,有些生疏又有点熟悉,两眼饱含泪水却又止不住抽泣。
母女三人借着堂屋外的日光这才仔细的打量孩子:孩子比来时更瘦了,身上穿的是易家大姐易名给妞妞做的那套蓝底白花的衣裤,这原本素净美丽的衣裳已被鼻涕汤水等染污得看不清花色,肮脏的小鸡似干枯的手上长长的指甲被黑乎乎的不明物质充斥,这哪是那个聪明灵气的璇妞妞,简直就是一个叫花子!
易家外婆怜爱的看着妞妞坚决说:“我要把她抱回去,我自己养,不要你们费神!”
等到林家姐姐拎着一只刚喂完猪的空桶慢悠悠踱进家门时,易家母女告诉了她这个决定,林家姐姐讪讪的面皮上挤出一丝笑意,却也不好再挽留了。
于是,妞妞来到了外婆家,一番清理收拾,璇妞妞换上了大姨新买的衣服,头发也被扎了两个朝天的扫把并用白色的毛线绑了起来并细细美美的翻成两朵绒花,真是好看呢;小脸被外婆用肥皂细细柔柔的清洗干净再擦上雪花膏,香喷喷的;两只枯瘦如柴的小手也一一清洗干净并被大姨修剪了指甲显出温柔的气息来。
“这才是我家妞妞呢!这么干净乖巧!”易家外婆抱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开心的笑起来。
“外婆,外婆!”此刻,妞妞看到急匆匆赶回家的外婆连声呼喊着,边喊边站起来扑到外婆怀里,这外婆抱起妞妞说
“饿了吧,蛮蛮,外婆马上给你做好吃的”
“不饿不饿,”璇乖巧的说,一双手顺势抚去外婆脸上雪水说“外婆好冷,外婆好冷!”
易家外婆满足的亲亲璇妞的小脸说:“这蛮女就是乖,给我金子也不换!”说话间就放下孩子做饭去了。璇妞妞就如小尾巴似的跟在外婆身后愉快的跑来跑去了。
话说医院里,易家二姐抱着刚出生的女婴守在四妹的病床前等待她恢复体力以便接回家去坐月子。
今天这情景,看来四妹只能去娘家坐月子了。易二姐在心里暗暗思忖,她细细看着怀里的女婴:多美丽的女孩哪。她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暗暗揣测:但愿这次能生个女孩!家里两个儿子太顽皮了,老朱特别喜欢女孩,这次一定生个漂亮女儿才是称心如意呢!想到让至爱的丈夫高兴,易二姐也满足的笑了。
“二姐,孩子我看看。” 易家小妹悠悠的说。
她不知啥时已醒来,对这个让她愿望落空的女儿她说不好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想要看看这女孩儿。
易二姐把孩子抱起来放在她身边,易玉侧身端祥着说到:“好漂亮,比璇乖,只是汪家想要的是个男孩子!”
易二姐抚摸着肚子充满希望与爱意的絮絮叨叨起女儿的种种好处来。
易玉无神的眼睛充满了迷茫,她想起了和她一样强势想要孙儿的婆婆,想到从结婚到现在的婆媳大战,她有些累了。
第二天清晨,易家外婆颠着小脚拎着一碗红糖鸡蛋来到医院。守着小女儿吃完后就和办完出院手续的二姐一起拿着收拾妥当的物品走出医院准备回娘家。
易家母女三人走在寒冷冬季北风呼啸满城飘雪的街头。
易玉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把头上的帽子和围巾捂得更严实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这冰冷的世界。
易玉对一左一右的母亲和二姐说:“二妞就叫雪寒吧!”
这一年易玉二十六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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