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走了近两万步,晚上回来,叫了丫头家的外卖,四个菜在飘窗上摆开,一人一大份白米饭,盘腿就坐在榻榻米上吃。
扭头看看窗外,正月在楼下门口,露出前半截身子,默默地看着前方的小路。我喊它:正月,我这里有肉,你吃不吃?
它寻声回头往上看,闻见了肉味儿,眼巴巴地瞅着我。
静说:它叫正月?白天看见它在门外摇椅上趴着,自己摇来摇去。
静俯身向窗户逗它:正月你上来,给你肉吃。说完回过身来向我咯咯笑。
它小眼神儿里闪着光亮,无可奈何,一脸的想要又要不得。
正月是土狗,它娘正月里生的它,起名叫正月。它是温柔,肥嘟嘟的,一身黄白相间的毛。
本土的猫狗最通人性。但是本国的人大多喜欢外来的品种。曾经胡大鸽子说:你家那海棠真丑,还是个菜猫,你还那么宝贝它。
问什么是菜猫。她说:菜猫就是本地家养的猫,人吃啥它吃啥,菜狗也是一样。
吃完饭,静给正月送肉。回来说:正月不好意思当我的面吃,闻一下转一圈。掌柜的挺高兴的。
早早睡下。
午夜被楼下客人投宿声吵醒,起来喝了一杯水,发了一阵呆:
想人间婆娑 ,全无着落 。看万般红紫 ,过眼成灰。
第二天又走一天,膝盖隐隐的疼。
晚上回房间放了包,沿了高高低低的路走了很远去旅马家吃饭。
那里有庭院,绿植柱,花廊和烛光。
点了招牌菜臭豆腐。端上来一尝,有史以来的最臭,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的,让服务生把盘子拿走,换餐具。
小蘑菇很好,榴莲春卷很好,烧鲜笋很好,纸包牛蛙也很好。
绿篱里悄悄跑来一只花狸猫,三角身形,大着个肚子,眼神儿躲藏。
给它放木地板上一块蛙肉,或许是辣,或许是烫,服务生送菜经过,它倏地溜进篱笆墙里,再不出来。
仔细地把炉架上的蛙肉都拣到盘子里凉着,又用凉茶洗了洗,一块一块在绿篱边的地上摆好,唤它出来。
它在暗影里走近食物,大口吃起来,我蹲下身子看它,它偶一抬头,两眼里蓄满泪,在灯影里闪着晶光。
野狸猫们似乎都是这样。进食时无比欢愉,热泪盈眶。
夜凉如水,一扫白天的炎热。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茶园隐在黑漆漆的夜色里,路上有车灯扫过,现出上面插的牌子:已经修剪,请勿采摘。
除了茶园,路边还有郁郁丛丛的大叶子毛竹,长的一人多高。愈往前走,房子多起来,一幢幢小楼零零星星杵在茶园里。
回到住处,正月在门口摇尾巴。静上楼洗澡。我去坐藤椅上,它跟着过来,抚摸它的背,抓抓脖子,它就势舒展了身体躺在地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没了节操。
把中午打包回来的肉从冰箱里拿出来,撕碎了喂给它,喂一块吃一块。让它自己吃,它不好意思,扭捏了几回,回到门口台阶上卧下,时不时抬眼望望着这边,长睫毛下脉脉含情。
竹篱墙外面来了个老农叫卖枇杷和杨梅,对路人说道他的果子多好吃。
嘴里含了一颗糖,去看。他就地坐在扁担上,面前两个筐,摆着几篮装好的杨梅和枇杷。
很精明的老农,花言巧语哄我多买东西,极麻利地掏出手机用微信收钱。
绕进竹篱墙里坐着,正月仍矜持着不肯主动过来,只是听到有狗叫声就急匆匆地冲下台阶去参与迎合。
老农又有了新主顾,听着他跟相声段子卖布头一样的口吻往下降着价,卖着他的果子,忍不住自己一个人笑出声来。他最后也许是卖完回家了,没了声音。
正月俯在台阶上,似睡非睡,似乎是偷偷看我。
我一厢情愿地认为:它是在感情上对我有着莫名的牵挂,而非是我这里有它想要的东西。
娑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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