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门，两重天

一重门，两重天

那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但对我来说，却好像就在昨天。

那是一个台风快要到来的晚上。我下了班急急忙忙往家跑。刚出单位的大门，大雨就从天上倒下来了，好家伙，这哪是下雨啊，分明是天破了个大窟窿。抬头看看，旁边就是一家“克利丝汀”面包坊，赶紧躲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肚子开始“咕咕”地抗议了。我想，反正这雨短时间内停不了，索性在这里把晚饭解决了吧。于是，我挑了一个鸡蛋汉堡，两个铜锣烧，一袋蜜豆餐包（呵呵，汉堡是晚餐，蜜豆餐包是明后天的早餐，铜锣烧以后当零食吃）。虽然店里只有我一个顾客，但“克利丝汀”的服务员很热情，帮我打包后还给我端了杯水。我感觉很不错，这里灯光明亮，有吧椅可以坐，还有音乐可以听。

在那位老人出现之前这的确只是个普通的雨天。可是，当玻璃门外那双无助的眼睛往里张望时，注定那一天有不同寻常的故事发生。

这是一个很落魄的身影。稀疏的头发是白色的，稀疏的眉毛是白色的，稀疏的胡须也是白色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肩上背着一个破蛇皮袋，隐约可见里头装着塑料瓶、废纸之类的垃圾。脚上的布鞋不能再称之为“鞋”了，五个脚趾有三个露在了外头，趾甲里尽是灰黑的烂泥。

由于被雨水淋得透湿，老人打着寒战，可怜巴巴地伸手推门——也许他也想避避雨吧。

“克利丝汀”的服务员紧张起来，两个年轻的小姑娘使劲地抵着门，做出驱赶的手势。老人没有再推门，站在面包坊的房檐下，哆哆嗦嗦从蛇皮袋里翻出一张废报纸，顶在头上，两手抱着肩，蹲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往店里张望，眼睛里突然间出现一种特殊的光芒。他贴着玻璃，一会儿指指自己的肚子，一会儿指指自己的嘴巴，一会儿指指橱窗里的糕点。我明白了，他是饿了，想讨一点东西吃。

这时，店里的一个小姑娘猛地拉开门，用杭州话骂开了。意思是要讨饭往别处讨去，别站在这里影响生意，败坏客人的兴致。老人可能听不懂，还是不断地重复着那几个动作。后来另一个小姑娘出来拿扫帚赶他。

老人好像受了惊吓，他一把抓住扫帚柄，用一种我听不懂的方言哇啦哇啦叫着。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很饥饿，他需要一些食物。果然，几秒钟后，他又开始重复那几个动作。小姑娘逃了进来，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因为很多要避雨的人看到门口的老人就跑开了——本来他们可能会像我一样，进来躲雨的同时顺便捎带着买些点心。

老人固执地重复着那些手势，他的眼神像一个吃不饱饭的委屈的孩子。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了。我推开门，把一个蜜豆餐包放在他的手心。老人愣了一下，很快他就撕开包装纸，几口就吞了下去。老人双手合十，朝着我拜了好几下，然后拖着蛇皮袋朝远处走去。门外，雨还是那么大，老人的背影却是那么弱小可怜。

我不知道在台风快要来临的时候他会走向何方。

是桥洞？

还是地下通道？

记得曾经的“小强热线”里告诫人们，落难的时候要拨打救助站的求助热线。不知老人是否试过。也许他打过了但没有打通，也许他打通了却没有得到及时的帮助，也许他得到过帮助但对他来说远水解不了近渴，也许还有很多很多我想不到或者想到了也理解不了的原因。

我只知道，那一天，那一晚，是我难以忘记的。一重门，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