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不怎么联系的伯父今天居然来了电话,一问才知道原来又到了拍全家福的时候。
作为基督家庭,每年平安夜前我们都会去照一张全家福,不管今年是蜜意弥漫还是心中苦楚,大家都会在这时候全速返回家中,只为了一年一次的合家团聚。今年也是暖意十足,如果照片上没缺那个小小的身影就更好了。
它是在一个冬天的傍晚来到我家的,那天我吃完饭打算出门消食,却发现一条小白狗倒在门口冰冷的石板上。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白毛里透着苔青,身上几块淤青发黑。 凉风萧瑟,我抖了三抖,脱下身上的大衣把小狗抱回家中。 那之后它就成了我家的一员,也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年轻的它贪玩,在家里面翻箱倒柜,总把东西叼到自己的窝里,然后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开啃。所幸它懂得分寸,从没叼走过什么贵重物品。
这懒狗,每天也不做点正事,只顾跑到我脚边蹲坐着,期待桌上的肘子掉到嘴里,大快朵颐一顿。若是等不到,还要直起身子,试图够到桌子,顺点东西下来。 有次年夜饭上我喝醉了,便蹒跚走到门口,抱起它向屋里走去,迷糊间竟倒在了地上,和它搅在一块儿。它舔了舔我的脸,把头靠在我脖子上,亲朋们正喝得上劲,一人一狗就这么在新年的冷风里躺了半小时。我抱着它,它靠着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拥着它,还是它护着我。
有年冬天回家,老远便看见它向我奔来,我习惯性地抱起它,恶作剧般挠它脖子,却发现它的肚腩微微鼓起,我一下子明白——这懒狗要当妈了! 那年冬天它不再和我一起玩耍,每天躲在柴堆里,向里扒着土,做出了一个暖和的窝,由我送饭维持生活,每天都舔舔自己的爪子,享受着短暂的准妈妈生活。
天气转暖,春芽破土,我扒开柴火,发现四条毛发稀疏的小狗聚在它身边,吮着乳头,它抬头看看我,虚弱的脸庞上满是幸福,即便不是同类,我也能体会这种感觉。 但我家没有办法同时容纳这么多狗,四条小狗都被送了出去,它不舍,但无奈,在我怀里窝着,泫然欲泣。
那之后它便静了许多,不再每天奔跑,只是宅在柴堆里不肯出门,一到秋天便独自端坐在石板上,眼里不知有些什么,小小的脑袋里不知装的是快乐还是悲伤。我蹲下身子,伸出手,它也伸出爪子,搭在我的手上,一人一狗在夕阳下映出身影,人依旧年轻,狗却不复当年。
门前的树枯了,残花缀着繁枝,一片落叶飘零,随后被风送走,不知去了何处。它躲在后厨角落,那个我帮忙搭起的柴堆里,我坐在地上,注视着它走向旅途的终点,它喘着气,由粗及细,瞳孔逐渐放大,把爪子搭在我的手上。 终于,它的鼻孔不再冒出白烟,爪子从我手上滑下。
它走了,去了一个没有寒风烈日,可以肆意奔跑的自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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