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福贵一生的末尾,他已经经历了人世间的种种痛苦。
他所有的亲人都已经死了。
除了自己的母亲,所有的亲人都由他亲手埋葬送走。
早年,他是一个浪子,凭借着殷实的家产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娶了他当时一眼在学生堆里看上的那个女学生——家珍。
他染上了赌博,被龙二耍手段,败光了家产,父亲气死了。
以前别人叫他“少爷”,而后只有他低着头叫别人少爷了。
他阴差阳错的被抓去当了兵,等到历经波折回到家里,才知道母亲已经去世了,而自己的大女儿凤霞发了一次高烧后就再也不会说话了。
人总是随着时代漂浮着向前游走,命运有时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经历了抗战,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经历了大半辈子,以为要安静了。
福贵的头发有一些白了,凤霞长大了一些,家珍得了软骨病。
可是,似乎痛苦和悲剧才刚刚开始。
唯一的儿子有庆死了,在医院给失血过多的孕妇——县长的老婆献血死的,而县长是他以前被抓去当兵时的患难兄弟春生。
“医生,我儿子还活着吗?”
医生抬起头来看了我很久,才问:
“你是说徐有庆?”
我急忙点点头,医生又问:
“你有几个儿子?”
我的腿马上就软了,站在那里哆嗦起来,我说:
“我只有一个儿子,求你行行好,救活他吧。”
医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他又说:
“你为什么只生一个儿子?”
这叫我怎么回答呢?我急了,问他:
“我儿子还活着吗?”
他摇摇头说:“死了。”
他瞒着家珍,可是家珍最终还是知道了,她是感受到的。
他以为有庆死了,家珍也活不长了。
医生告诉他准备后事。
幸好,还有凤霞。
家珍没死。
凤霞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凤霞是美丽的,而且很能干,手也很巧。
可是她不会说话。所以没有人上门来提亲。
幸好,命运似乎给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凤霞嫁给了城里的二喜。
二喜是一个偏头,但却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二喜对她很好,日子也过得不错。
喜事来了,凤霞怀上了孩子。
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增添了新的生命简直是一件不能够再让人高兴的事儿了。
凤霞在医院生产的那天,家珍对福贵说,生了就赶紧回来告诉他是男是女。
两天以后,福贵和二喜都回来了,凤霞也回来了,生了一个男孩儿。
可是,凤霞死了。
家珍说,“这孩子生下来没有了娘,就叫他苦根吧”。
凤霞死后不到三个月,家珍也死了。
家珍死得很好,死得平平安安、干干净净,死后一点是非都没留下,福贵说。
生命的悲剧接踵而至,不幸趟过岁月却似乎一丝一毫都没有减轻。
失去了凤霞的二喜,独自带着苦根。
苦根四岁的时候,二喜死了,是被两排水泥板夹死的。
福贵带着苦根回到了乡下。
“那时候天冷了,我拉着苦根在街上走,冷风呼呼地往脖子里灌,越走心里越冷,想想从前热热闹闹一家人,到现在只剩下一老一小,我心里苦得连叹息都没有了。可看看苦根,我又宽慰了,先前是没有这孩子的,有了他比什么都强,香火还会往下传,这日子还得往下过下去”。
如果说暮老的生命是一种终结的话,那么悲痛是可以缓解的。
只要有希望存在,部分生命的离开,都不会显得过分悲观,至少可以宽慰自己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然而苦根也死了,吃豆子撑死的。
因为家里太穷,就是豆子苦根也很难吃上,“我是老昏了头,给苦根煮了这么多豆子,我老得又笨又蠢,害死了苦根”。
“往后的日子我只能一个人过了,我总想着自己日子也不长了,谁知一过又过了这些年。我还是老样子,腰还是常常疼,眼睛还是花,我耳朵到是很灵,村里人说话,我不看也能知道是谁在说。我是有时候想想伤心,有时候想想又很踏实,家里人全是我送的葬,全是我亲手埋的,到了有一天我腿一伸,也不用担心谁了”。
看这本小说,我几度落泪,第一次是有庆死的时候,后两次则是凤霞和苦根死的时候。
如果人生经历什么处境才算是绝望的话,那我认为就是在对于未来希望破灭的时候。
人的一生总是在处于对未来有所期盼的道路上行走着,带着这种期盼,我们活着。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这种期盼,你还会活着吗?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们曾经以为如果面对那巨大的苦难会没有勇气活下去,然而当生活将一切痛苦施压过来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活着,这个命题,早已有了答案。
作者余华曾经说:《活着》里的福贵让我相信:“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活着》讲述了人如何去承受巨大的苦难;讲述了眼泪的宽广和丰富;讲述了绝望的不存在;讲述了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本书荣获——
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最高奖项
台湾“中国时报”十大好书奖
《亚洲周刊》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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