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链接:65岁的龙应台,为失智母亲写下19封信:人生里有些事,就是不能蹉跎】
2017年,65岁的龙应台决然辞职回到台湾南部乡下,陪伴失智18年之久的93岁老母。
尽管母亲已经丧失了回信的能力,在照顾母亲的过程中,龙应台还是提笔写下了19封给母亲美君的信。
19封家书在2018年8月集结出版,汇聚成《天长地久》这本书。
01
批评家、学者、官员等,龙应台有着多重身份。对读者来说,大众最熟悉的还是她的作家身份。
这个台湾女子可以灼热如野火,狂放如江海,温润如目送,宽厚如天长地久。
以《孩子你慢慢来》《目送》《亲爱的安德烈》组成的“人生三书”,是龙应台传播范围最广的作品。
这套温暖坦诚的亲情读本,感动过无数不同年龄的读者。
面对孩子对念书上学的质疑,她道出众多父母的心声:
“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
面对孩子的长大后的疏离,她写尽父母的心酸处境: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她也不忘思考人生,拷问生死:
“人生中一个决定牵动另一个决定,一个偶然注定另一个偶然,因此偶然从来不是偶然,一条路势必走向下一条路,回不了头。我发现,人生中所有的决定,其实都是过了河的‘卒’。”
如果说饱含哲思的“人生三书”是龙应台对后辈的展望,那时隔10年再次提笔写下的《天长地久》则是龙应台对长辈的回望。
这段回望其实早已萌芽。
龙应台的父亲槐生爱开车带着美君游山玩水。1999年,80岁的槐生带美君出游时出了车祸,美君因此撞断了一只手臂。
龙应台得知后喝令槐生交出车钥匙和驾照,严厉叮嘱这对老小孩以后只能叫出租车出行,费用儿女来付。
槐生亲自把车钥匙放在女儿手心,行车执照放在茶几上,顺从且全无抵抗。
少女时期的龙应台和父母从此以后,老父母便极少外出。
几个月后,龙应台的父亲便“直线下坠,疾速衰老,奔向死亡”。第二年,也就是2000年,龙应台的母亲也开始丧失记忆,继而丧失说话能力,备受失智症折磨。
五年后,槐生去世。
父亲的死,仿佛海上突来的闪电把龙应台精彩纷呈的人生劈成两半,让她看到了“这一生从未见过的深邃裂缝”。
多年来,父母就像家里的家具理所当然地摆在那,是龙应台最坚实的后盾。原来只有他们在,心里才会踏实。
我们从来不会对家具说对不起,即便曾经以善意粗暴的方式伤害过他们。
龙应台想做些弥补,却发觉自己并不了解槐生:“有什么是他没有告诉你的?父亲那一代人是怎么一回事?”
此后,龙应台便开始关注父辈的个人史和家族史。研究完父亲后,龙应台又突然想到,好像从未关心过母亲的情况。
美君的亲人在哪里呢?美君是怎么长大的?龙应台开启了寻找旅程。
02
破仓库改造的书房阳台上,缤纷的九重葛和华丽的扶桑花闹哄哄地开,肥猫仰躺着晒太阳,93岁的美君在书桌旁的沙发上静默无声。
每天龙应台在书桌上伏案工作时,隔一段时间就得喂美君喝水,喂的是放温的洋甘菊茶。
以免呛着美君,她用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像小时候美君照顾自己一样。
失智18年之久的母亲美君,早已认不出眼前的女儿。
龙应台便一天天、一遍遍呼唤母亲:美君你在吗?美君你好吗?我是你的女儿。
工作之余,龙应台会抱着写作需要的资料,同美君一块儿挤在沙发上,传递着自己的温度。
她还时常把资料读给美君听,适时抛出一些问题,并不在意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美君能否回应。
甚至明知母亲美君“已读不回”,龙应台在陪伴过程中,还是提笔写下了19封给她的信。
19封信里,穿插着无数美君家乡的珍贵史料,饱含着65岁的龙应台对亲情和生命的思考。
这些给美君的信里,也拼凑出了美君命运多舛的一生。
“美君来自浙江。她20岁爱上的男子,来自湖南。”
回望过程中,仿佛有无数个美君走来。
穿着修身旗袍,在绸缎铺里手脚利落地剪布卖布,仪态大方地把客人送走的美君;
手里紧紧抱着婴儿,在人潮汹涌的码头上寻找失散的丈夫时,神情焦虑的美君;
赤脚坐在水泥地上编织渔网、穿长筒雨靴涉进溪水,割草喂猪,养家糊口的美君;
……
女儿龙应台眼里,美君果敢明理。
10岁时,她就主动争取了跟着老师识字的机会,17岁时也向父亲请求注册女子师范。
美君不识一字的母亲帮忙说服了父亲,还送给女儿一个木头书包。
2007年,龙应台寻根到了江西婺源,寻到了这个书包,书包里印着两行清晰的蓝色钢笔字:“此箱请客勿要开,应美君自由开启”。
后来同样的事情也在龙应台身上上演。
龙应台成长时期,渔村的同龄小伙伴都被送去工厂打工,是美君坚定地对丈夫槐生宣布:“我的女儿一定要上大学。”
于是才有了留学美国深造,回到台湾用一把野火烧了整个华人界的龙应台。
1983年,龙应台发表《野火集》龙应台的父母这一代人,年轻时历经战争的创伤,成家后又遭受贫困的折磨,离乡的哀愁中伴随着世事的艰辛,个人命运始终带着历史的烙印。
正是如此特殊的人生经历,使得《天长地久》的书写不单是“人生三书”中浓浓的亲情鸡汤,反而多了些《大江大海1949》式的厚重与深度。
当然值得提出的是,龙应台笔下的母亲虽与兵荒马乱、生命飘零的大历史捆绑在一起,但她并没有刻意还原母亲完整的人生。
信里的内容散乱琐碎,甚至有些漫无边际,有父母亲的生活经历,有断裂的家族故事,有自身和儿子们的感悟。
美君、龙应台、安德烈、飞利浦,三代人的故事交织融汇,描绘版图也从浙江到台湾到德国不断扩展。
龙应台的两个儿子“总是在机会过去之后,才明白,我必须学会把暂时片刻当作天长地久,给予所有的‘旅寓’以‘家园’的对待。陪伴美君是我错失后的课业实践。”
龙应台在经历与学习死,更是在学习生的给予与陪伴。
03
《天长地久》总让我想起其他书。
《聆听父亲》中,知名作家张大春由父亲意外摔倒、生命进入倒计时的当下,追溯了父亲过往的一生。在追忆过程中也引出了山东济南张家的整个家族故事,饱含着忧郁深沉的中国文化乡愁。
《我的母亲手记》中,日本作家井上靖以十年的时间,纪录了衰朽恍惚的失智母亲八十岁到九十岁的生活。它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亲情记录,重新解读了生与活、老与死,具有普遍意义的人性的爱与悲悯。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中,女作家张洁用十几万字、七十几幅图片详尽记录了母亲生命中最后的八十多个日夜。爱和灵魂的故事中,是女儿刻骨铭心的长篇讲述,也是对母爱深长的颂歌。
文学领域,擅于书写的那群人从不缺少对父辈母辈的回望和铭记。大众领域,却鲜有儿女聆听了解父辈母辈的事例。
《天长地久》香港书展的主题是“人生里有些事,就是不能蹉跎”。
龙应台对读者深情讲道:“我鼓励你们每一个人,都回去开始给你们家的美君做口述历史。”
你是否认真了解过母亲的人生故事?是否有记录亲人家族史的意识?
“人生的聚,有定额,人生的散,有期程,你无法索求,更无法延期。”
如果生命的遗憾能够避免,那就尽力抓住每一寸光阴。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天长地久。你必须把片刻当做天长地久,才是唯一的天长地久。
本文作者 | 枕云 @文化咖孵化工场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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