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丰(本文为友人张丰原创,受托发布)
在我的对面,有三座高楼,一座是烂尾楼,另外两座也是烂尾楼。
其实背后还有两座,依然是烂尾楼……
初秋的夜里,照例来到咖啡街走路,人很多,有顺着走的,有逆向走的,横着斜着的都有。时不时还有滑滑板的年轻人忽地从身边冲过,不由使人陡然一阵紧张。走了五六圈,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四面张望,不由自主地就看到这几座高楼。因为在周边红红绿绿的灯光闪耀中,高大而暗淡的它们不免显得突出。
这几座高楼,它们矗立在这咖啡街的前后,默默地俯视着来来去去的人们——聚餐的,散步的,跳舞的,更有蹦蹦跳跳的孩子们,日复一日,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它们已经成为这一片地方不容置疑的巨大存在。或许它们觉得自己不应该被冠以“烂”字,毕竟,它们是按照专业设计师规划的蓝图拔地而起的,而且它们通身上下的钢筋铁骨也是有目共睹。它们庞大,它们高耸,它们巍峨,尽管它们仅有一副主体骨架,衣冠不整,漏风漏雨,不能投入使用,全然无益于人这里的人们,但是它们已经牢牢占据了脚下的一片土地,拥有了这一片土地的使用权,从而使这一片土地不可能再派作别的用场。
或许它们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或许它们觉得,正是它们撑起了这里的一片天,如果没有它们,这一片天必定会塌下来,至少,会低矮很多……
或许,它们也曾经有过辉煌灿烂的梦想。它们梦想如期顺利竣工,光鲜亮丽的装修,川流不息的客户,滚滚而来的财富……它们的梦想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期待,和多少投资者的热钱。然而今天呢……它们的梦想被人们视为谎言,它们高大巍峨的主体被人们所鄙夷,它们被视为这一片土地上丑陋的符号。
然而,它们依然坚毅地支撑着庞大的身躯,绝不退让,哪怕脚下的土地寸草不生,而身边已经蓬蒿成丛。它们不记得已经多久没有人来光顾它们了。当初信心满满的投资者,热火朝天的建设者,如今他们在哪里呢?
它们依然坚毅地矗立着。它们伴随着太阳月亮东升西落,它们看到绚烂的彩霞铺满天空,看到闪烁炫目的城市灯火把月亮挤兑到天的一角。它们看到熙来攘往的人们,跑跳嬉闹的孩子,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的鸟儿,生机蓬勃竞妍争艳的绿树红花。这一切不都在它们的俯视之下,不都在它们的心胸之中吗?……
啪的一下,我打中了一只嗡嗡袭来的蚊子。再看地面上,不时有几只蚂蚁在匆匆忙忙的东奔西走。夜色已深,空气中有些许凉意。走路散步的人们渐渐少了。我也准备起身离开。抬眼一望,那几座烂尾楼又映入眼帘。它们如此高大,大大超过周边的建筑物,以至于这里的任何人,想要看天、望远,都不可能无视它们的存在,而且,必须仰视……
(2023.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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