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记事的时候算起,我就已经生活在外婆家了。与别人依赖在父母怀里的宠溺不同,我唯一的乐趣是聚在外婆膝下,看她纺纱织麻,看她一针一线的绣花。外婆喜欢经书,我便听她一字一句的诵经,外婆喜欢种花,我便随着她步入园中,看她娴熟的裁枝修叶,看她垂下头,闻一朵花的香气。外婆喜欢做饭,红苕叶子,萝卜樱子,自制面酱都是她拿手的。红苕叶子在红苕被从土里挖出来后,本来已成为牛畜的饲料,但是,巧思节俭的外婆便用它制成入冬的酸菜。红苕叶子绵软,菜杆子却是格外清脆入口。秋冬季萝卜上的樱子本来亦可丢弃,但她总是用水抄了,和上自制的芝麻盐和香油,包成好吃的野菜饺子。家里孩童众多,少说也有七八个。孩子们的共同点是喜欢吃新鲜的出笼的馒头,而且,人虽弱小,吃饭却毫不示弱,挑大馒头吃是他们的乐趣。时间久了,就留下了部分没吃完别人也不愿意再吃的剩馍,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外婆把馍用水浸湿,放了调料,再加上煮熟的黄豆,在夏季的高温中,放到高高的晾台上。到现在我都记得,外婆那时极爱穿白色的的确良白衫,她每日晌午等孩子们都休息午睡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上了晾台,用一双竹筷一直在灰色的陶制坛子里搅阿搅。大约一周的功夫,自制的面酱便做好了,用手指轻轻抹起一滴,放在嘴里,真是香极了。
外婆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自己做衣服,式样都是些简单实用的。记得那时候每到过年,外婆的缝纫机就开始忙碌起来,棉花褂子,带花的外衬,手缝的棉裤……她做好后,总是心情珍重的放到柜子里,初一一大早,我们还在睡梦里的时候,她总是摇摇我们:“初一不偷懒,赶快起床试衣服,完了还要扫雪呢……”是啊,童年里似乎每个新年外面都是雪花飘飘,那样温暖的回忆也只当属于童年了。
到如今,我爱做饭,爱养花,爱缝纫,喜沉静……想想,莫不都是您带给我的吗?
2.
婚后,因为嫁的离家远。生活的困顿之余总生出灰心和泄气。但是,姨婆,一个从旧时代走过来的女人却每每来到我的床边。“天塌了还有地大的窟窿等着补呢”咱这么年轻,这么能干,怕什么呢?往前走呦……
那时候。刚刚生下长子,她央求着她自小患了小儿麻痹症的儿子拉着她来看我。月子里虚弱难抵,那一天还下了雨,呆在不能通风的环境下,母亲和孩子都要承受很多辛苦。姨婆身高不足一米五,她爬上50公分的床,替我用她一生的经验来审视孩子。她用她弯曲长满皱纹的手指在孩子的乳头上挤。虽然我至今也不甚明了其中的缘由,但她说好的,我就信一定会好。她的背已经很大程度上弯曲了,出行依靠拐杖,只是,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梳着,前面带了黑色的发箍。她爱穿衬衫。虽然已是年逾古稀,但纽扣一直系到最上面一个。干净的领子翻在两边。
这些年偶尔回去看她,她却总能猜出我心思一般的:“婆婆没啥文化,你千万不要计较啊……”
如今,她也80多了,房间里永远一丝不苟的整齐,每次去看她,她总是忙前忙后从柜子里翻出很多吃食。
也许,正因为她,这些年无论经历什么,我都能宽心。因为她说的没错,“天大的窟窿都有地补着呢”。咱抬头看天,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3.
姑婆是亲戚里最有文化的一个人,早年,她在泾阳农村教书,后来和家人一起调到阎良。到了阎良后,也是刻苦自修,一直做到一间医院的院长。
婚前,见的家里第一个长辈就是她。如今孩子已经七岁左右,和她的缘分似乎更深。
每次见面,必要手拉着手才觉得满足。去年,姑父爷去世,今年再见,真是憔悴了很多。她对我们说,家里每天晚上只要还能走进来个人拉着你的手说一说,笑一笑就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她对婆婆说,你们都比我有福,起码有个人进来高兴不高兴的事还能说一说,但是,我现在住的房子那么大,能有什么用?晚上睡觉,也就占那几尺地方。柜子里几千块钱的衣服,现外穿给谁看呀?……
她对我说:“要知足,知足才是福”
人生悠长,是因为你们,我的心才变得宽阔、柔软、有了韧度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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