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小大

     

这样的小大

      父亲这一辈有九兄妹，他最小的兄弟，我们从小习惯叫他小大（da）。那时爷爷家里人多，条件较差，小大一辈子没识几个字，没上几天学，但他却是一个好玩的人，乐观的人，有趣的人。

        小大年青时当过民兵连长，经常见他在老家门前月河边的沙洲上参加训练，整齐的口令和号子声飘荡在水面，不绝于耳。枪上的刺刀在夕阳下闪耀着雪白的光芒，小大一脸的英气，那有板有眼的训练动作让人着实羡慕佩服，那铿锵有力的号令震天响。遇到做农活时，只见他潇洒地把铮亮的冲锋枪撂在门旮旯里，在田间地头就拼命干了起来。上面通知一来，背上枪出门拿着喇叭到处吆喝队伍迅速集合，把民兵们训得有模有样。

      小大头脑灵活，反应敏捷，遇事时顺口溜，有趣的段子和笑话信手拈来，口若悬河，模样神气还一板一眼的。讲到激动之处，眉飞色舞，让人忍不住捧腹大笑，僵驰的局面顿时活跃热闹起来，都说，这个人就是让人畅快，好玩，有意思。

        有一年他一早出门放牛割草，手上牵着耕牛，肩上背着装满牛草的背笼，在野草花叶茂盛葱茏的地方挥汗如雨，总是不知疲惫。看他忙得不亦乐乎，一熟人见到问他：“老婊啊，这又在忙，看你这样子，老婊一年多少收入？”小大不假思索，一本正经地说：“我每天的收入不多，不过就是“过仟（牵）要佰（背）啊！”这人先是一愣，丈二摸不着头脑，然后是恍然大笑，自言自语说到：“这位老婊真是有意思！”

      有一年，计划生育政策弄的正紧，乡镇干部主要的事就是“刮宫引产，催粮要款”。有一次他正在自家的猪圈里喂猪食，正巧遇到镇上来搞计划生育的镇长等干部上门要计划生育罚款。他在圈前和这些干部论理说话，那个叫镇长的在猪圈前和他搭讪：“老李呀！你这头猪喂得好，正在长啊，膘好！”小大义正辞严，语出惊人说：“这猪既就是镇长（正长），为了吃肉，也要杀啊！”他这一句看似平常的话扫了这一伙人的威风，让镇长等人碰了一鼻子灰，最后自讨没趣地走了。

        小大生养了四女一子，和小娘一辈子含辛茹苦地拉扯他们，从不喊苦叫累，干活之余还畅快地和儿女们轻松自在地戏嬉开玩笑，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虽然他大字不识几个，但对儿女们总是管教严格。儿子小的时候，他有一次对儿子说：“你们几姊妹要学会听话，严格要求自己，我可不灌屎（惯使）你们，不要总是在我面前“得能”（量）。”儿子笑笑接着说：“我最怕你《灌屎》了，我们不要你惯使，还是希望老爸要盐（严）多好一些，这菜才有味道。”

        小大一辈子不会打牌，但总喜欢在旁边看人家热闹，为了记住这些玩牌规则，他总是聪明地编一些顺口溜。看人家打川牌时，他编成：“天地人和没常板，掉到月河没人管；四六虎头吃高钎，胜过没事去搬砖。”看一伙人搓麻将时，他说：“出牌幺（邀）鸡要条子，多输银钱才出师。”不识几个字的他就巧妙地用这些方法记住了很多东西，他的聪明由此可见一斑。

      小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和我们在一起常喜欢开玩笑，逗得周围的人喜笑颜开，气氛和谐愉快。他说：“去了街上，若有人留你吃饭，这就叫街吃（该吃）。”来到县城，我们留下招待他，他乐呵呵地说：“到你这来，我高兴，不需要我动手，是来吃现成的（吃县城的）了，真好！”逛了市里，遇熟人招待他，他高兴地说：“这市里热闹人多，我胆小，就应该试着吃（市着吃）。”他到了省城西安，很少来这里，他就住在小旅店里，吃便宜的饭菜，他开心地说这就叫“省着吃”，钱少嘛！就要多省一些啊！

      小大一辈子为人纯朴勤劳乐观，从不抽烟玩牌，喜欢喝酒干农活。在老家的后山上，满山遍野都是他开垦的自留地，种了很多庄稼树木，这里就是他的乐园和战场，他的果实在这里收获，幸福和开心在这里荡漾。他的镰刀和扁担，还有形影不离的牛，是他一生最好的伙伴，也是他一辈子的最爱。每次回老家见到他如饮醇香美酒时露出的酣甜直朴的笑容，满脸的皱纹起伏，黑白相间的头发随风起落，我想到了他是酣畅淋漓地真心地爱着脚下的这片土地，爱地深沉。

      没有文化的小大，一辈子乐观，开朗，纯朴，诙谐。他的幽默和畅快，与生具来，原汁原味，深入骨髓。

                    五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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