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是个反面人物,也是个很牛逼的人物。
《后汉书》写董卓进京,所带兵马不过三千,每隔四五日便在夜里偷偷将部队拉出城外,第二天早上再大张旗鼓开进城,造成部队源源不断开来的假象。当时何进、何苗被杀,他们的部队群龙无首,全部投靠了董卓。再加上后来利用吕布杀死丁原,吞并了丁原的部队,董卓便完全掌握了京师的兵权,进而掌控朝廷,成为呼风唤雨的第一人。
以三千人为本钱,做成这么大一笔生意,简直令人眼花缭乱。然而,如果细察史料,董卓的一夜暴富,其实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董卓的过人之处
董卓早年的经历,相当刺激,也相当精彩。
他的出身很卑微,应该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年少的时候,便在羌胡地区游荡,与当地部落的首领们,结下不解之缘。
与狼共舞,需要具备狼性。
董卓的优势在于,“膂力过人,双带两鞬,左右驰射,为羌胡所畏”。
羌胡人怕他,也爱他,因为他出手很豪爽。有谁到他家里来做客,他总是杀羊宰牛,让客人尽兴而来,满意而归。久而久之,那些首领们感恩戴德,竟然合伙凑了一千多头牛羊送给他!董卓因此而声名鹊起,被地方官征召为州兵马掾,负责巡防边境。说白了,就是利用他在羌胡地区的人脉资源,协守一方安宁。
后来,董卓在中郎将张奂麾下效力,因军功拜郎中,获赏绢九千匹。董卓将这九千匹绢全部分给手下将士,一点都不留。
即便是收买人心,董卓也算是大手笔了。
此后,董卓官越做越大,先后做过西域戊己校尉、并州刺史、河东太守、中郎将、前将军。
演义中说董卓讨伐黄巾不利,朝廷拟治其罪,因贿赂十常侍得免,后来又交结权贵,是以显贵。《三国志》和《后汉书》中却没有这样的描写,倒是写到董卓因攻打张角不利,“军败抵罪”。只不过很快又东山再起,主要原因是羌胡造反,朝廷需要董卓出面镇压,而董卓也确实没有辜负朝廷的厚望,基本上完成了任务。所以,可以肯定的是,董卓的官,不是买来的,而是凭本事赚到的。
只不过,当董卓做到前将军的时候,就开始拥兵自重了。朝廷想解除他的兵权,封他做少府,他拒不就任。汉灵帝驾崩之前,封董卓为并州牧,要他将军队交给皇甫嵩,他也不干,而是驻兵河东,以观时变。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董卓发家于凉州。
这个地方,在汉朝的地位颇为特殊。它归中央政府管辖,但是又与羌胡为邻,土地贫瘠,居民“鞍马为居,射猎为业”,男人不事耕种,女人不事纺织。他们靠什么为生呢?“守塞候望,悬命锋镝,闻急长驱,去不图反。”说白了,就是替朝廷戍守边疆。而朝廷也确实要依赖凉州,因为凉州兵“习兵壮勇,实过余州。”羌胡之所以不敢入侵京师,主要就是受到凉州兵的牵制。久而久之,甚至出现了“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的现象,强兵良将,皆出自凉州。
凉州兵不仅仅戍守边疆,同时也供内地。《汉书•地理志》记载:“汉兴,六郡良家子选给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所谓六郡,即凉州的天水、陇西、安定、北地,以及并州的上郡、西河。从西汉开始,凉州就为朝廷的禁卫部队选送兵源。由此可知,汉朝的中央禁旅,其实也是以凉州兵为主。由此也形成了以地域关系为纽带,在中央有人说话,在边疆有人响应的凉州军事集团。
董卓本人,生在凉州,长在凉州,自然是凉州军事集团的一员,后来则成为这个集团的首领和代言人。他的嫡系部队,是所谓的“秦胡兵”和“湟中义从”。这里的“秦”是指凉州的汉族士兵,“胡”无须解释,“湟中义从”则是湟中地区的“月氏胡”。他们英勇善战,长于骑射,其战斗力在当时首屈一指。
由此可以解释,为什么董卓以三千人马进京,便可掌控局面?因为这三千人马的背后,有整个凉州军事集团作为后盾,谁都得罪不起。
同样可以解释,为什么何进、何苗的部队会全部听从董卓指挥?因为东汉朝廷的中央禁旅,本来就是董卓的乡党,不听他的听谁的?
吕布的加入
吕布的加入,令董卓如虎添翼。
不仅仅是因为吕布的武勇(那毕竟只是匹夫之勇),而是因为吕布背后的并州军事集团。
吕布的原东家丁原,官拜并州刺史,为骑都尉。
刺史是中央派出大员,负责监察一州官员,但在东汉末年,已经成为独霸一方的地方诸侯。
骑都尉则是百分之百的“京官”,负责统率皇帝的警卫部队“羽林”,享受副省部级待遇。
何进为了诛杀宦官,召集各路诸侯进京,丁原又被任命为执金吾,负责京师的治安。这个职务很关键,也很威风,当年刘秀未发迹时,在长安看到执金吾出巡的情景,曾经发出这样的感叹:“仕宦当作执金吾。”
可以这样说,丁原是以并州军事集团为基础,掌握了中央警备大权的实力派。
董卓利用吕布杀死丁原,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吕布是丁原的亲信,有下手的机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吕布是并州五原郡人,是并州军事集团的一份子。
他可以通过吕布控制并州军事集团,实现“凉并合流”。
随即他又任命吕布为骑都尉,掌握了中央警备。
由此可以解释,为什么董卓如此倚重吕布,一言不合又可以拔戟相向?
从骨子里讲,董卓是信不过吕布的。此人能背叛丁原,自然也可以背叛董卓。这么简单的道理,董卓不可能不懂。
但是他又不能失去吕布,因为那就意味着失去了对并州军事集团的控制。
左手凉州,右手并州,并且控制了整个中央警备部队的董卓,绝不是什么靠小聪明上位的暴发户,而是实力强横的当然之选。
换句话说,何进死后,董卓要控制朝政,那是谁也挡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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