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

恐慌

晚上，泽宇和王波扫完所有楼道，马不停蹄奔向瑾菲家的牛筋摊位。此时，她父亲刘鸣岐照例进进出出忙着一天的收尾工作。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女孩，泽宇步伐愈发轻快，将王波远远抛下。

“记住，要假装路~”泽宇转脸怔住，“人呢？”

“臭小子，等等我，跟打了鸡血一样！”王波双手叉腰气喘吁吁。

“你不会真是乌龟吧？！你快点啊！”泽宇停下喊。

“嘿，你骂人！我要告诉~”王波一脸坏笑，“要不，我别去了吧，一来免得抢了你风头喧兵夺主，二来没有我这个碍手碍脚的电灯泡，不是更好吗？”

“什么电灯泡？听不懂！”泽宇心思被识破，难为情地别过脸，丢下一句，“是兄弟就跟上！”

当刘鸣岐弯腰准备搬起地上满满一大筐牛筋时，泽宇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叔叔，我来我来！”

“泽宇，在跑步锻炼？”刘鸣岐抬头看到大汗淋淋的男孩，绽开和蔼可亲的笑容，“不用不用，你小孩子搬什么？这筐东西现在还难不倒你叔叔！”

刘鸣岐中等身材，偏瘦，肤色偏黑，瓜子脸，乌黑刀眉，拥有欧式双眼皮，和浅咖色眼珠的大眼睛，睫毛浓密，目光深遂，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唇角总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嗯！我相信~叔叔，菲菲叫你！”泽宇灵机一动，趁机夺走筐子，两条圆滚滚的手臂随即映入眼帘。

“哥们，谢啦！”泽宇用眼神致谢，扭头嘻笑，“叔叔，我们抬总可以了吧？”

“你们慢点，千万别闪到腰！”刘鸣岐搬起另一筐牛筋追着说。

两位少年刚进门，坐在电视机前的瑾菲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你们~来啦？”

“你~继~继续看~我们在~增肌呢！”泽宇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红。

“你~你也看，我~一个人~去帮忙？”王波咬住笑学他口吃表示无奈——这还是辩论社团的风云人物吗？

“菲菲，切给泽宇和王波吃。”刘鸣岐从冰柜拿出半个大西瓜慈爱地笑着，“就剩下一筐了。这是石头瓜沙甜得很，现在时间还早，你们慢慢吃，反正离家近。”

“哦~我来切！”泽宇喜出望外，还没吃西瓜，心里已经甜津津，原以为只是在结束一天的忙碌后匆匆见她一面，不想还可以待上一段时间。

“叔叔，你也吃。”泽宇麻利地切下一块，双手毕恭毕敬递给刘鸣岐。

“你自己吃，你们吃。叔叔要去看看牛骨，万一炖烂就不好了。”说完，他转身出了门。

~~~

泽宇吃完西瓜洗了一把脸，刚转身，一位左上臂纹着虎头的黄发男孩，神色慌张地冲进屋内。

“你是~”泽宇瑾菲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异口同声问。显而易见，此人不是来买东西的顾客。细加查看，他年纪与他们相仿，十七八岁左右。他的脸色憔悴惨白，透着深不见底的恐惧，汗珠争先恐后在其脸上流淌。他左耳戴着一个小黑环，脖子挂着一条半个小拇指粗的银链，身上蓝色T恤已被汗水沁湿大半，紧贴其瘦骨嶙峋的身躯。

王波刚拿起一块西瓜又放回盘内，也打量着不速之客。

“嘘~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来人只是小声叮嘱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四下张望搜寻。这时，他的视线在两个床底之间徘徊，蹲身侧头，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不等仨人反应过来，迅速钻入横置的木床底下，“不要说话！”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怎么办？！会不会摊上事？”王波战战兢兢，几乎听不到声音。

“看电视，吃西瓜。”

瑾菲从容不迫地拿起一块西瓜。

“对对，我们继续。”泽宇暗暗赞叹——巾帼不让须眉。

“哦！”王波抬手伸向西瓜，可他的手这会根本不听使唤，抖个不停，差点把果盘打翻。

“淡定，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别抖！”泽宇双手握住他的手腕。

“哥哥放松！相信我，没事的！”瑾菲拍拍他的肩膀笑着低语。

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他俩的安慰毫无作用。

泽宇急得满头大汗，握拳轻捶额头，嘴里念念有词，“冷静冷静~”

“让他也躲床下？”瑾菲建议。

泽宇摆手否决，“不行，他太大只了。”

“那怎么~”瑾菲急得跺脚。

“有了！”泽宇喜上眉梢，定定地看着王波，“现在跟着我学——左手六，大小拇指竖起，右手十一~不是比耶~是食指和小拇指竖起。歪脖~吐舌~尽情抖吧！”

瑾菲抿嘴笑，被眼前滑稽的一幕逗乐。

“菲菲，你赶紧去床上，侧卧脸朝墙壁，全身盖好被子~快快！”泽宇作势推女孩，急切又担忧。

“哦哦！”瑾菲还是以前那个听话的小跟班，不加迟疑地向床走去。

“等等！”泽宇的手指在女孩脑后轻轻一扯，一帘柔顺光亮的“黑色瀑布”倾泻而下，一位娴雅的仙子从画里走了出来。

女孩愣住，秋波潋滟的眼眸充满不解。

“对不起！”泽宇满脸通红慌乱地看向一边，把手收回，“你～自己把头发拨乱，遮住脸，快！不要动，假装睡得很香！”

“哦，知道了。”

泽宇帮她盖好被子，正准备转身，一群手持长棒或长刀的混混涌入房内，因为房间太小的缘故，有好几个人站在门外。他们身体紧绷，目光机警狠戾，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一场

血雨腥风。

“小子，刚才有没有人进来？”一位貌似头儿，脸上有条刀疤的男人凶巴巴地问。

“妈呀，吓我一跳！什么人啊？就我们三个啊，我妹睡觉，我和哥看电视！”

泽宇身体一颤拍着胸口，脊背涌出阵阵寒意，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直面这般声势浩大，真正意义上的古惑仔。

“好~好吃！”王波双手摆着标志性的手势，踉踉跄跄，俯身在果盘里啃了一大口西瓜，边吃边傻笑，瓜瓤瓜汁溢出，染红下巴和他胸前的白色毛巾。

“哕~”一位白发混混捂嘴，迎上刀疤脸阴鸷的目光，连忙诚惶诚恐地放下手。

“八哥好样的！看来扮傻是你的舒适区啊！”泽宇默默为他喝彩，握紧手里的发箍——菲菲，我也可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对吗？

刀疤脸身旁穿绿色T恤的马仔，把目光从床上收了回来小声说，“是个女的。”

“嗯！”刀疤脸若有所思，缓缓转身向前迈了一小步，众人亦步亦趋。

“哥，都说让你不要吃啦！你怎么又吃上了？！西瓜利尿的！”

泽宇懊恼地按太阳穴，心提到了嗓子眼，走到王波面前用口型说，“尿！”

“臭臭～拉臭臭！”王波没反应过来，咬着手指回味，忽然捂着裆部着急大叫。

“要拉出来了？你稍微忍忍！”泽宇侧身迫切地说，“麻烦各位出去，我哥要方便了，这里真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爸爸～”泽宇向外挪了两步大喊，“哥哥要拉出来了，你快点来！”

“你们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啊？”屋外刘鸣岐又惊又怒问道。

“找人。”人群骚动让出一条小道，不知谁回了一句。

“这里一直只有我三个孩子，没有人来，你们快离开我家！”刘鸣岐不紧不慢，言之凿凿。他前面看牛骨没有炖好，就守在炉旁，不知不觉打起盹来，确实没有看到有人进了屋。

不知是被他不卑不亢的长辈架势所迫，还是被他真切的话语打动，刀疤脸左手三根手指由后向前一挥，小喽啰们陆续向门外走去。

“动作快点，别让他跑了！”刀疤脸边走边催促。

待脚步声完全消失，一个蓝色的身影在房间一晃而过。

“这~这是谁？”刘鸣岐目瞪口呆。

“他们找的就是这人，叔叔。”泽宇说完，惊魂未定地坐下大口喘气。

“心脏都吓掉了！太可怕了~”王波在胸前捋着，喃喃自语。

“这帮鬼仔仔吃饱了没事干打架子，刚才就该让他被打死~”刘鸣岐疾言厉色，恍然记起，冲了出去，“糕了糕了，牛骨~”

“啊，差点睡着！”瑾菲掀开被子坐起伸个懒腰。

两位少年齐刷刷看向她，相互对望，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确定~差点睡着？”泽宇问。

“你应该说~”王波忽然顿住，视线转向门口。

一个黑衣男子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的，坐在凉床的一头。

泽宇和王波不期而同看向瑾菲。

“应该是顾客，但看着面生。嗯嗯~”瑾菲小声说，清清嗓子正要询问。

男子突然掏出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针筒，眼睛都不眨一下，刺入前臂抽出一些血液，摇晃两下，又刺了进去，转眼之间，他原先猪肝颜色的脸有了光泽，仿佛活了过来，起身大步走出门口，前后不过1分钟的时间。

“妈呀！”王波吓得瘫倒在床。

瑾菲紧紧攥住泽宇的衣服，脑袋埋在他怀里颤栗不止。

泽宇两腿发软一手撑着旁边的椅子，一手不停轻拍她的背喃喃，“不怕不怕~”

“太可怕了~”王波抹着胸口。

“太危险了~”泽宇忧心忡忡，“今天是有惊无险，但每次都会这么幸运吗？”

“那你想说什么？”瑾菲问。

“转移~马上转移~“泽宇思索片刻，“菲菲，你可以送我们回去吗？”

”啊？”瑾菲愣了一下，恍然领悟，“也是，这里危险，走吧。”

“等一下～”王波凑到泽宇面前一字一顿地确认，“你～要～她～送～我们～回去？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啊！就是让菲菲送我们回去，你没听错，走吧。”泽宇毅然决然，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哦，上帝！”王波深吸一口气，在胸前比划着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