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冬趣

记得小时候，高纬度的北方家乡冬天特别冷，东北风呼呼地刮个不停，大烟雪连天扯地下个不停。房上房下，屋前屋后到处是雪，茫茫原野，成了一片银白世界。村民们没啥事足不出户，进入了“猫冬”期，坐在热炕头上，围着火盆，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可半大孩子们怎么也闲不住，不听大人们的劝阻，左邻右舍，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跑到门外一起戏耍。一个个戴着狗皮帽子，大手闷儿，穿着妈妈做的大厚棉裤、大棉袄、大棉鞋在外面野性子疯玩儿，演绎了一个又一个北方冬天的故事，享受冬天带来的特有乐趣。

挖地道

下完雪后，大风把田地里的雪飘刮到屋后的壕沟里和树趟子边，一天一层，用不了多久，就形成了一条长长的东西走向的“雪岭”。这“雪岭”很瓷实，能禁得住人在上面行走。

小伙伴们一看机会来了。约好在自家拿来平板锹或大板锨，来到“雪岭”一侧，开始分别挖地道，按照计划沿着一个方向往里打洞，把挖下来的雪扔到洞口外，挖洞也有技术，要深浅适度，保证顶部不塌下来。一起动手，分工协作，最后化零为整，把各自挖的地段打通相连，一条几十米长的地道就大功告成。然后打响了别开生面的“地道战”，模仿电影《地道战》打鬼子、抓鬼子。几个人通过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因为都不愿当反面人物）分成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两队，各队有自己的头目。随着一声“战斗开始”的口令，两队头目领着自己士兵拿着自己木制的小手枪，在地道里你追我赶，“冲啊”，“缴枪不杀”等口号声不绝于耳，嘴里还不时模仿“呯”，“啪”的枪声，战场上虽然不是枪林弹雨，火光冲天，但也是雪片横飞，雪雾弥漫。战斗结束，正面人物胜利，雀跃欢呼“胜利啦！”，反面人物失败，乖乖举手投降，垂头丧气。

激烈的战斗，不停的追击，使小伙伴们忘却了冬天的所在和寒冷的侵袭，有的小伙伴帽子里直冒热气，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每当大雪纷飞的时候，这些情景就会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恶作剧

房后的“雪岭”正好连着学校，别的屯子的小学生为了抄近路，上学的时候就沿着这条“雪岭”步行到学校。这个镜头让小伙伴看在眼里，喜上心头，一个歪点子在心里油然而生。

星期天放假，几个淘小子聚在一起秘密谋划一场恶作剧，就是在“雪岭”上挖陷阱，调理（东北话，戏弄的意思）一下别屯的小学生取乐。

说干就干,在外屯学生必经的刀口上，挖出一个长方形的窄坑，把坑里的雪清净，到树趟子里折些细长的柳树枝担在坑沿上，再在柳枝上面铺满薄雪块，使之和坑四周保持一平，然后撤离现场。

经过一夜的的风吹雪漫，坑上边雪块的缝隙处已完全弥合，和整个“雪岭”浑然一体，让人肉眼根本识别不出来。

第二天早晨上学时间到，小伙伴们聚在一起，躲在房屋的旮旯处，耐心等待，静静欣赏自己布下的“陷阱”，看能否大获成功。

不一会儿，就看见别屯的四个小学生从西边沿“雪岭”边说边笑走过来，“来了，来了”，“别吱声”有个小伙伴忙用手指抿嘴嘘住。等走到坑口处，走在前面的同学“哎呦”一声掉了下去，后面三个伙伴被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呆了，慌忙走上前面去拽，结果又掉下一个。几个人边喊边叫，夹杂着抱怨声、谩骂声，连滚带爬才从“陷阱”中上来，浑身是雪，狼狈不堪。我们躲在暗处幸灾乐祸，相互击掌，庆贺成功。但不敢作声，怕被“受害者”发现，告诉老师，那挨尅（东北方言，意义被指责，被训斥）的命运就在劫难逃了。

这段历史经常成为现在我们老同学聚会茶余饭后的谈资。

滑冰车

屯子东头有一个五千多平方米的大坑，上冻后，冰面如镜面一般光滑，让人望而却步。但下雪后这个大坑就是我们滑冰车、打出溜滑儿（山东，东北和河南方言，指穿着普通鞋子在冰面上或光滑的地方滑行。）的最佳去处。

央求大人用据拉木头，钉一个小孩能坐下大小面积的冰车，为了减少摩擦，找来粗铁丝在铁板上凿出平面，钉在冰车的底脚下，准备两个铁签子做力的支撑。每天晚饭后，东大坑就成了儿童的冰雪乐园。一大群小伙伴滑着冰车，你来我往，争先恐后，欢声笑语在黄昏小村的上空飘荡。最有创意的是一个小伙伴把自家的大黄狗训练得会拉冰车。那条大花狗拉紧绳套，听着口令，拉着冰车在划痕斑斑的冰面上来回跑，小主人挥舞着红缨小皮鞭，小鞭子在空中甩得嘎嘎直响，煞是得意，引来了不少的赞叹声和羡慕的目光。

滚冰山

我家门前有口水井，冬天滴水成冰，井壁就会形成冰层，冰层过厚过多就会阻碍打水柳罐的上下出入，生产队便用公分派一个胆大敢下井的人穿冰窟窿，穿冰的人腰扎大绳下到井里，脚底蹬筐，把从井壁上穿下来的冰块，运到井外，再加上马槽里刨下的冰堆在一起，久而久之，积少成多，就在井的南边形成了一座“小冰山”。这座冰山除了各家用来冻猪肉、鸡鸭鹅肉等过年冻货外，还有一个特殊的用处，给人们提供了滚冰山的场地。

每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男人们去墓地给先人们送完灯后，屯里的男女老少踏着皎洁的月光，陆陆续续来到这里。爬上冰山（说是冰山，其实并不高），从顶部往下滚，年长者滚一次就回家了，可孩子们乐此不疲，滚完一次还要接着滚，直到尽兴而归。滚完冰山后，人们愿意挑拣几块晶莹剔透的冰块带回家去吃。

大人们说滚冰山可以祛除过去一年的晦气，给新一年带来好运。现在这个朴素的风俗习惯已经湮没无闻了，只能成为过来人的一种思念。

（写于2019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