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母的母亲，因病医治无效，享年八十七岁。
她父亲是前几年走的。当时我在女儿家带娃，她在老家，我听说后，准备了奠仪，可是和在家里带娃的阿姨一说，她说不必送这份礼的。
啊？是吗？我很意外。亲家母和我那里就是隔了一个县，难道十里不同俗？因为这个阿姨是她请的，是她家乡的邻居，所以我也就没送，也没去，在家带宝宝。
这次，我问了几个人，都说该送的，我觉得也是，昨大殓之日，正是周末，就和娃爸妈带娃一起回去了。
见识了一场农村的丧事。
我的父母都是机关的，去世后都是搁殡仪馆，第二天设灵堂、摆花圈、挂挽璋，接受吊唁，第三天开追悼会，礼毕，火化，然后答谢宴，基本就结束了。没有鼓乐，没有念经，简单肃穆。但相比大城市里，只是大殓之日才租用灵堂几小时搞个告别仪式已经多一层辛苦了。
守灵的那晚，一屋子的人打牌，灵堂里烟雾缭绕，有陪夜守灵者抽的烟和供桌上不熄的香以及元宝盆里化纸钱的烟，哀乐声、抽泣声、打牌声、嗑瓜子声…混在一起，半夜里还要张罗半夜饭，犒劳陪夜守灵的亲朋好友。
从守灵的本意上说，是舍不得亡者走，要尽力多陪ta的肉身灵魂在自己身旁一晚，表达绵绵哀思，可事实是，已经变味了。
农村的丧事，更是很累人的。
昨天上午一到，先去账台登账。
一个丧蓬里，摆了十二张大圆桌，另一个丧蓬里，支了三个强盗炉（一种火力很强的汽化炉的俗称）好几张长条案，生熟菜肴、碗盆碟盏，六七个有点岁数的大妈大爷们，忙着洗切。已经吃了一天的流水席了。
还有一个小一点的蓬子，是个供台，一众吹鼓手，一个比圆台面小不了多少的大鼓，一个相当的大锣，声音震耳欲聋。
还有个方台，放了个音响，一个貌似丧仪主持的人，一会儿发号施令，该做啥该做啥了，一会儿在诵经的间隙里唱歌。
我们进去时是十点不到，闹闹哄哄，对面也听不见说话。
过了一会儿，有个人举着个马头，后面一些人像舞龙舞狮的那样，一溜举着，跟着吹鼓手，最后是穿这样衣服的，我也不懂是啥，一路放鞭炮，吹着鼓号，有时是佛音，有时是流行歌曲，由东往西，不走原路转了一圈回来，说是“放水”（不知其意，不知道是否这两字）。
十点半就吃第一批席了，白事一条龙服务已经很具规模，菜的味道不错，冷盘热炒大菜点心水果，几十道，量也不少。只是，顿顿一样，不知道那些连吃几天的人啥感觉，我觉得最好吃的是麦饭，很香。
总指挥按流程指挥发孝、哭灵，哭灵是花钱请来的乡间会哭的人，我细听了一下，还得事先做点功课。
总指挥按习俗流程，说：侄子侄女表侄表侄女哭灵。她便跪在蒲垫子上，拿着话筒，带着哭腔……诉说，数数叨叨：哎呀我俚个姑妈哎，你待我们俚嚒交关好勒……然后“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哭灵”，最后“孝子哭灵”，她便又哭唱，数数叨叨，亲娘哎亲娘，我父走了这六年里，你是如何如何……
所以，我看她是比较卖力，词也比较打动人心，丧家也被带着掉了泪。
每个关系阵营都代表哭完了，就见总指挥拿出好多件各式四时衣服来，儿女至亲每个人掏出面值一块五块的塞在衣服口袋里，说是一会儿要送上路的。
壮壮嫌吵，躲在果果哥哥的家里，哥哥给他乐高搭。
出殡了，壮壮倒自己走出门，在楼上阳台看，看那些纸扎的房子、船、小人，看怎么八人抬棺材。
大概有二三十人送葬，殡仪馆只允许每个丧家有八个有核阴证明的人可以入内，宝爸宝妈去送了，在馆外等，一直到火化好，骨灰盒安放于村的纪念堂才一起回来。那时都七点多了，又冷又饿。
留在家里的，看起了表演。
不知哪里请来的三脚猫艺人，一会儿魔术、一会儿平衡术、与女艺人插科打诨，乡里乡亲看得很开心，特别是小朋友们。
又吃了一顿流水席，才回家。
明天上午还有待招，就是答谢送礼的，邀我们也去，我和宝妈决定不去了，孩子还有象棋，篮球课。
移风易俗很难，农村在丧事上的陋习依然根深蒂固，随着经济发展还又有了新名堂，像这类仪式的钱，习俗是由女儿化的，不化，化少了，都怕被家族邻里议论奚落的。
202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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