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一天正午，大山脚下的村子，各家各户的耸立在瓦屋顶上的大烟囱不停的往外冒着白烟，狗叫，鸡鸣，牛哞的声音和白烟交织在一起，越传越高，显得好不热闹。
村子里有一条主要的道路连接着各家各户，延着主路，已经出了村子两三百米的地方，有一户人家和其他人家一样，都是土墙瓦屋，屋顶上也冒着白烟，
不过很快，烟散了，虚掩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衣着褴褛，骨瘦如柴的老人端着一碗稀饭，里面还飘着几许青菜花，提着一个木制的小板凳，到大门口坐下便喝起稀饭来，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吃稀饭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不一会儿便一碗见底了，又到里屋乘了一碗，继续在大门口喝了起来。
村子里的男人基本也都放工准备回家吃饭了，路过的人总会招呼一下，这么早就吃了，在吃饭呀，今天吃的什么……
这好像也是一种农村里的潜规则，一般路过人家门前，屋主人如果在门口吃饭，总会不咸不淡的问几句。打个招呼。
一个同样年纪比较大的老汉，叼着旱烟，正吞云吐雾的向这个地方走来，还隔着老远，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毛毛，今天吃的什么
教书匠，还能吃什么，青菜稀饭，清上加青。
老汉身子骨挺硬朗的，两句话的功夫，人已经到了近前，
来我看看，你也是，煮个稀饭都不知道多放点米，像这样的话，你这个毛毛怕是不能叫毛毛了。
咕噜咕噜，几大口，叫毛毛的老人几下就把碗的稀饭干了。
忍不住呛道，你当我喜欢叫这个名字呀，要不是年轻的时候和你打赌，赌赌谁的毛毛多，你可是前前后后数了三遍。
叼旱烟的老汉忍不住老脸一红，那个时候自己不愿意认输，就算输了还给人起个外号毛毛。可是老汉嘴上还是不愿意承认，
你还是不是叫我教书匠，不一样被你给叫出名了么?
叫毛毛的老人答道，这能怪我么，谁叫你大字不识几个，十几岁的人了，还带着一帮小孩子玩教书的游戏。而且还被人家小孩子出的一个白字给难住了。
老汉大囧，这都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这家伙还拿出来说，
这个我还真说不过他，丢脸呀。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事了，先说正事，旱烟老汉赶紧岔开了话题。
老兄弟，今天晚上你到我家吃饭，我家小子昨天上山猎了一只山羊。刚好我俩好好喝一杯。
好，
说完老汉就吧嗒着旱烟离开了。
老汉看着走远的老汉，现在已经四世同堂了，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自己一辈子没有讨老婆，所以膝下无子女。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身体不好，早已经不能干农活，外出做工了。
他也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次对人说自己苦，自己穷，然而确实也是这样，孤寡一人，没有收入，地里的重活干不了，现在还能每餐吃饱饭都是靠附近几个村子里的村民接济。
晚上，叫毛毛的老人来到了老汉的家。酒足饭饱之后，免不了要闹闹家常，
诉苦，成了老人本能的一种习惯。闹家常都成了老人的诉苦会。
老汉和老人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也是时常帮帮自己的老兄弟，可自己力有穷尽时，现在自己都得靠儿子供养，只能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教书匠，你说我要是死了，会不会都没人送我上山。老人醉言醉语中无不带着落寞。
老汉也只能宽慰道，有的会有的。
老人长出了一口气，算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家睡觉了。
说完道过谢后便提着油灯走进了夜色中，老汉目送黑暗中的那一点昏黄的灯火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终于消失了。心中五味杂陈。
老人回到家，来到了里屋一个巨大的木柜子面前，捣鼓了老半天，总算打开了木柜。里面满是金黄饱满的稻谷，里面还埋着两个麻袋，老人手脚并用的打开了麻袋，是一块块黑糊糊的东西，和稻谷放在一起，明显不搭调嘛。
老人摸索了一会儿，提起一块黑糊糊的东西，这才看清，原来是腊肉。
老人把腊肉全提到了厨房，挂到了本该属于它的地方，灶台上面。
一忙乎下来，老人已经摊坐到地上。酒劲也已经消散了大半，看着灶台上面的腊肉，老人喃喃自语，会有的，会有的……
第二天，已经响午了，老人家的大门还没有打开过。
下午，依旧没有打开，路过的村民难免会觉得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心，怕出了什么事。
遇到相熟的人都会打听一下，一传十十传百，下午，老汉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到了老人的家。老人心里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老人的儿子拆掉了门，他们在厨房里找到了坐在地上的老人，果然，预感成真了。
老人没有了气息，虽然明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老汉还是忍不住老泪横流。怎么也止不住。
老汉的儿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农村老实的汉子，连几句宽慰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汉的儿子突然发现了挂在灶台上的十几块腊肉。很是惊讶，老人的生活条件他们都很清楚，这些腊肉是怎么来的。
老汉的儿子下细的观察了一下，去年我家送的，前年我家送的。老汉的儿子心情有些沉重。
看着已经平复了许多的父亲，老汉的儿子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老汉一下子就明白了。
因为在很久以前老人和老汉就讨论过关于老人后事的问题。那个时候老汉随口一说，到时候如果有米有有肉，那么村子里的人来吃喝几天，总得让你入土为安吧。
想到这，老汉心里感觉像堵了一块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
老汉带着儿子来到了放有大木柜的里屋，木柜的的盖子老人没有盖上，整整一柜子的稻谷。
毛毛呀，你这是何苦，人死如灯灭啊。想到老人以前过的那些日子，只是为了死后能够入土为安。
我老汉一定让你好好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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