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个是勤劳善良,坚强乐观的人。现在头脑中的画面还依然停留在母亲癌症晚期的时候,她承受着身体的病痛,但依然保有那份开朗,豁达。在病房里时常和其他病人彼此宽慰,说笑。很多人将她误以为是病人家属。觉得她的精神状态半点也不像病人。是的,母亲一向是这样的人。
母亲临去世之前几个月,适逢大爷家三姐生二胎,因为大娘中年早逝。所以母亲依然履行着做为娘家婶婶的职责,为三姐亲手缝制了孩子用的棉被棉衣。在知道即将离开时托付人送给她。说到这里,想起小时候,母亲为全家人亲手织的毛线裤。每人都有。我的是枣红色的,厚厚的。防寒却不那么好看。因为觉得过时,所以即便在她的叮嘱下带到济南也是丢在一边不穿,全然不在意她是怎样一针一线的织出来。
还有小时候为我们纳鞋底,做鞋垫。也曾因为补贴家用编篮子。编篮子是个很复杂的过程,需要做模子,晒玉米皮,防线,上色。做出来大的,小的异常的精美。其实一个篮子也挣不了几个钱。可是她却一直坚持编着,有时到很晚。还有,每每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捞麦子。那时不懂事的我本能的想躲避,因为我是很不情愿干活的。而母亲则一个人能顶很多人干活。
是的,其实我半点也不像她。
母亲下地干活也是讲究麻利快。在结束一天的劳作,大家在田间地头打闹嬉笑着回家时,婶子大娘们都夸她不惜力气,干活卖力。而我则是跟在母亲身后的瘦弱的黄毛丫头。那个时刻,我是自卑的,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因为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一定是被众人嘲讽的。用大家经常形容我的一句话就是一阵风都把你刮倒了。在一个孩子的心里,这些“玩笑话”听起来是有些刺耳的。所以我一向不愿意参与那些中年妇女们农闲时的嬉戏玩闹。
有时一个人在家里看书发呆,母亲进进出出的在院子里忙碌着。她真的是一刻也停不下来。不是给鸡伴食,就是搬运柴火。看我没有眼力劲的样子,实在逼急了,也会大声斥责:“真是百无一用,看不见我在忙啊”。在我想帮忙做饭的时候,也因为实在看不惯我的“不利索”而愤怒的把我拨拉到一边:“起开,看着就够了”。在她看来,和我费口舌的功夫,自己就搞定了。所以她灶前灶后的一个人忙活着。她希望我在旁边看着,用她的话说,要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多学着点。可是我望着忙的团团转的她,脑子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直到最后,在这方面,我想母亲一直对我是失望的吧。
长大后的我发现,每当要表达什么尤其是不同的见解时,总是很难确定有力的说出来,常常说着说着自己就暗淡下去。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我。我很害怕自己说出来后对方的反应。是会支持肯定和认可我吗?我也担心,我会不会在说的时候被覆盖和打断,更害怕被嫌弃,否定。我也时常追溯我内在那个质疑的声音来自于谁?是的,我也会想到我的母亲。
其实对于任何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来说,都极力的想要留住母亲的好。想要拼命的记住妈妈的慈祥,善良还有对自己的爱。而且,在一个孩子的心里,对于没能留住母亲的性命都会有一些愧疚。是的。无论母亲去世多久,这个感觉还是会在心里。总天真的幻想着,假如自己那时能多做一点,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
所以要去面对“坏”妈妈的一面是很难的。内心会有些冲突。然而这才是真实的母亲。说出来,自然没有批评母亲的意思,只是帮助自己清晰的看到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更加觉得,在看似坚强的妈妈的心里,也住着一个渴望被关注,被众人认可的小女孩。她一直那么的操劳,付出,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来获得那份“能干”的夸赞。母亲是要强的,她不能允许自己做的不够好,还有那份脆弱和懒惰。闲下来的时候对于她来说或许是觉得最浪费时间的时候。所以她一直劳碌的步履匆匆的往前赶。
是的,这就是我的母亲,此刻看到的也不过是母亲的冰山一角。遗憾的是,母亲活着的时候,对于孩子来说看到的都是作为妈妈的角色。并不是她这个完整的人。她也有她的喜怒哀乐,她的需要,她的怨恨与挣扎。当然,即便说了,一个孩子稚嫩的肩膀也无力支撑。人总是在经历了痛苦,开始去探索和了解自己的时候,会慢慢感受到自己,也才会看到别人。此时的遗憾,没能给予母亲更多的关注,理解甚至没有留住母亲,只是作为孩子的全能幻想,想要和母亲在一起的不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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