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时我和爷爷奶奶住在老屋,那是个由青石砌成的房子,每块石头上都还遗留着当时打石工人敲打的痕迹,似乎在向人们述说着房子建造时的不易。虽然老屋有些丑旧,但我却对它情有独钟,或许是它承载着我童年所有的美好记忆以至于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吧。
中国农村的普遍现象,青壮年大都外出务工,只留老人小孩在家。我们村也不例外,平日里没什么大事,生活总是平淡又枯燥,老人们每天都在循环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伴着鸡鸣和微凉的晨露,老俩口早早的就起床了。奶奶负责做早饭,爷爷则站在另一口锅旁,负责将头天晚上剁碎的红薯和藤连同潲水、麦麸同煮,准备拿去喂猪。时间仿佛停留在了那一刻,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那时候,我总会守在灶旁玩火,但更为重要的原因是等待我最爱的饭团出锅。切碎的红薯铺在锅底,再将沥好水的米铺在红薯上,火烧得旺旺的,红薯贴着铁锅的那一面在高温的炙烤下变得焦焦甜甜,上面的那部分则软软糯糯。待饭蒸好,便迫不及待地让爷爷把锅底的红薯和锅巴铲下来,捏成饭团给我吃。暖甜焦香的锅巴饭团便是那时我美好一天味蕾的开启。
简单吃完饭,在晨曦微微升起的时候,爷爷奶奶便出门干农活,让我自己在家。而小时候的我总是调皮捣蛋,过于活泼,完全没有女孩子的样子,让人不省心。在继田里抓蝌蚪,洞里摸青蛙和小龙虾,河里抓螃蟹,爬树,攀爬十几米高的水渠,带着村里其他小孩子满山坡的疯玩后,我被拉入了全村人重点关注的“黑名单”。
为了防止我继续祸害其他小孩子,爷爷利用闲暇时间给我专门编了个小背篓,还去做了把小锄头给我。然后每天干活都带着我一起去,任我在旁边拿锄头铲泥巴、挖草、抓虫子玩。有时玩累了,就会坐在山坡上数飞过的白鹭。日子看似平淡无奇,却又充满了童趣与诗意。没有世俗的纷扰,没有成长的畏惧,只有孩子特有的纯真与天性。
而在那个手机并不普及的年代,交流并不像现在这样方便,就像老话说的一样:“交通基本靠走,交流基本靠吼。”由于一个队也只拥有一台座机,要想和父母取得联系,只能等他们主动打来电话。细想来,那时最激动的莫过于在山上玩耍时听见队里的喇叭喊到:“XXX,有你们家的电话,请尽快来接电话。”每每这时,老俩口便会丢掉手里的活,拉着我一起到队里小卖部等着父母电话再打过来。不过由于话费实在太贵,通常也说不了几句话就草草挂了。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我的好心情,大概是年龄太小,没有分离的意识吧。又或许是觊觎了太久的小卖部,注意力全部都集中于吃食上了,完全顾不上其他。
夕阳渐晚,每当山头喇叭开始播报,我们也便停止干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每晚固定的面条加上时令蔬菜做的臊子,香得我能干掉一大碗。吃完晚饭再出门散散步,各家串串门叨叨家常,回家洗漱完,一天大概也就这样过去了。有时候遇上停电,爷爷奶奶便会将凉板床移至院子里,摇着蒲扇给我驱蚊讲故事。时光飞逝,在很多年后的今天,看着来往的车流,夜晚绚丽的灯光,我仍然想念那些伴随着爱,伴随着满天繁星、阵阵蛙鸣,伴着夏夜里的些许凉风入睡的夜晚。
时间的钟表在岁月里划过一道道的刻痕,亦如老屋青石上的敲痕。似乎在向我诉说着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也似乎我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孩子,什么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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