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相思,大家都知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诗句,也知道红豆代表着最深的相思。而在三千多年前,《诗经》里却有个妇人,她反而认为卷耳最相思。
《诗经》中的《卷耳》这首诗是相思文中的经典,朴素而无邪,深远而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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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周南·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zhi)彼周行。
那天我在山上采卷耳,怎么也采不满一小筐。我啊想念爱人无心采,小筐放在路旁专心想。
陟彼崔嵬,我马虺(hui)隤(tui)。我姑酌彼金罍(lei),维以不永怀。
现在你正攀登高山吗?胯下马儿是否疲惫累得丧?累了斟满金壶喝一杯,想想远方苦思的采耳人。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si)觥(gong),维以不永伤。
现在你已登上山岗吗?你的马儿是否腿软累出病?姑且斟满酒杯喝一口,想想远方忧伤的采耳人。
陟彼砠(ju)矣,我马瘏(tu)矣。我仆痡(pu)矣,云何吁矣!
日日翻山越岭急赶路,马儿累倒一旁生了病,仆人精疲力竭不能动,想到这些我就不禁心碎!
为什么她采了半天都采不满一小筐采耳,因为是她自己思念走了神。卷耳倒是一叶一叶采了许多,只是筐儿倾斜一边高一边低,这边放入小筐那边又滑落地上。她一边采着卷耳,一边想着心事。一叶叶卷耳都化作她的相思,一叶是爱人的英姿,一叶是爱人的微笑;一叶是嘘寒,一叶是问暖;一叶是羁旅的苦楚,一叶是酒醉的牵肠;一叶是前悲往路,一叶是后思故土;一叶是劳顿成疾,一叶是相思成灾......
也许是妇人的丈夫刚刚离家、前去远方,也许是妇人的丈夫离家久远、长年奔波在外。恍惚的妇人看着采不满的小筐,又气又累。索性把筐儿扔在路边,坐下来专心思念、任心飞扬。这会儿丈夫正在烈日下辛苦攀登吗?这会儿马儿会不会劳累生了病?这会儿仆人是否筋疲力尽跟不上丈夫?丈夫离开了,也带走了她的心。
某个午后,一个采卷耳的妇人独自傻呆呆地坐在野外地上想心事,这副绝美的画面不正是李清照描述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吗?
想累了,妇人又有点疑惑,他的丈夫是否有时也会不经意想起她?她想对远方的丈夫说,累了就下马歇会儿,愁了就斟酒喝点儿,哪怕像她一样在路边休息一下,顺便专心想想家中的自己。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在她想他时,他也能像她一样想她一会儿。相思就是这么纯粹简单。
曾经听过毛阿敏唱过的一首叫作《相思》的歌:
红豆生南国
是很遥远的事情
相思算什么
早无人在意
醉卧不夜城
处处霓虹
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
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
真情不在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
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这首诗正是《卷耳》妇人心情的写照,她的整个心儿都随丈夫远去,只是她更担心自己的相思无人在意。丈夫在高山峻岭中苦行虽令她心疼,但她更担心的还是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那里处处霓虹,纸醉金迷,到处是风情和烟花。她担心丈夫忘记婚姻的誓言、忘却相思的古诗词句、忘却家中的糟糠之妻,陷落在滥滥风情。而这一切她都不敢想、不敢说。
《卷耳》的相思令人动容,令人心颤。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相思就像卷耳一叶叶采下,又一叶叶滑落。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守着相思怕人看,怕人笑,怕人忘,更怕人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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