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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悠悠，一声声地，将村里广播站的大喇叭都催睡着了。
有些枯黄的玉米地里，发出声声响动。路边的箩筐，尽管已经承了大半箩的玉米棒，可似乎仍是不满意，张着大嘴，等着投喂。
“哎哟，我说张大哥，都晌午了还不回去吃饭啊？下午晚点凉快了再来掰也不迟啊。大中午的，小心中了暑。”
一背篓的玉米棒将男人的腰都压弯了。黝黑的脸上，不住地往下淌汗水。因为背篓太重，双肩已经被勒出了红痕。
“没事儿，把这点收完就回去。”男人笑笑。
“哎，你啊，儿女都是有能力的人了，还这么辛苦干啥，享享清福不行吗？”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儿，生活也都不容易，还能走动，就别给他们添乱。”
“所以说，你就是太老实了。”
男人原名张三亮，因为太过老实巴交，一直到三十多才娶上媳妇儿。娶的还是隔壁村拖儿带女的寡妇，李大姐。
李大姐丈夫意外去世，留下两儿一女。一个女人，在农村，要拉扯大三个孩子，需要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所以，在媒人将张三亮介绍给李大姐的时候，没有太多的犹豫便点头答应了。唯一的要求：不想再生孩子。
“结了婚，她的孩子还不就是我的孩子，不生就不生吧。”张三亮倒是很豁达。
没有所谓的婚礼，不过是两方亲友加媒人，一起简单吃了顿饭，这事便是成了。
张三亮是个老实人，对待三个孩子也真如己出，毫无藏私。
为了老婆孩子能生活的好点，农忙时在家务农，农闲时便外出打工。每个月工资到手，只留个三二百做生活费，其余的便如数上交。
“你这憨货，给人家养孩子还那么得劲儿。”
工地上常有人洗涮。可张三亮也只是笑笑：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等着瞧吧，以后等孩子大了我就享福了。
几个儿女也是争气。老大老二考上了大学，小女儿虽学习不行，但也好在寻了个好人家。逢年过节，也时常拎着东西回来，瞧瞧张三亮和李大姐。
大学毕业，老大老二便带着女朋友回了家。
“这是我妈，这是我叔。”
看着未来儿媳就在眼前，张三亮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一个劲儿地从柜子里拿出各种吃食，生怕怠慢了人家。
“妈，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先结婚，后创业。”
张三亮连声几个“好”，完全没注意李大姐笑容下皱着的眉头。
“可是......”老大和老二互看了一眼，然后各自拉起低头的女朋友，“这结婚得有房子不是？咱们读了那么多年书，总不能再回农村种庄稼吧？！况且，真要这样，人家也不能同意跟着咱
“嗯，是这样的。”张三亮点头附和，笑得十分满足。
“所以......
“放心吧，我和你妈早都给你们考虑好了。这么多年，没有太多的钱，但是在县城给你们一人首付一套还是可以的。”张三亮底气十足地拿出二十多年的积蓄，放在两人面前。
老大老二喜出望外，“爸、妈，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二十五年来，这是张三亮第二次听到两人叫他“爸”。第一次，还是刚结婚的时候，被媒人按着头叫了一声。
事不如人意。
老大老二刚搬进新家不久，李大姐就突然重病了。儿女围在床边，凑着耳朵聆听李大姐模糊的遗言。
“把、把我和、和你们爸、爸，一起、一起合葬......”
几人当然明了李大姐话中的“爸”指的是谁。
李大姐下葬后，儿女几人陆陆续续便都走了。没人询问张三亮是不是需要陪伴，没人在乎。
只有小女儿在上车的时候，转过头看着路边佝偻的背影大声呼喊着：“叔，你要有事要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张三亮摆摆手，然后转过身。
想起往事，眼角的汗水有些止不住。
“张大哥，我听说，你们家老大又生了小的？”
张三亮愣住身形，尴尬地开口：“呵呵，是吧，还没带回来呢。”
“你们家那两小子也真是得，离得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不说别的，这么多年，你为他们付出的，是看得见的……”
听见要说儿子的不是，张三亮赶紧还口：“他们工作忙，打过电话了。”
正说着，突然一阵风起，将这句话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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