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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给秋葵打完电话不多会,车子就启动了。心中有些后悔,如果晚打几分钟就好了。要不要再给秋葵打个电话,让她不用去照顾汪海洋,她半个小时后就能到家。
可是转念一想,秋葵都让自己吵醒了,或许现在已经在路上,反反复复的不仅于事无补,反到是在瞎折腾,有些情欠下了注定就是还不清的。
杜若到家时,秋葵刚给汪海洋擦洗干净身子,还没来得及给他喂饭,看到杜若,秋葵脸上掠过一丝羞赧之色。自打森林小屋事件后她一直躲着杜若她们,她羞于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可是,这个世界有时很大,大到一个人若是失踪了,就算穷其一生也无法将他找到。有时又很小,小到没有一个容身之所。就像再丑的媳妇也得见公婆一样,欠债的人总有被债主逋住的一天。自己犯下的错就得自己去承担,无论羞耻还是羞辱,都必须扬着脸面对。
杜若不知该如何化解秋葵的尴尬,这种事既不能褒扬,自己也无权去责难。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旁人对他人的生活无权过问和干涉。也不能用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衡量他人。
她是在最痛苦无助时认识的秋葵,那时汪海洋在重症监护室里,医生一次又一次把病危通知书交到她手中,她早己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是这个请来的看护,这个勤劳的乡下大姐,用她朴素的语言劝慰她陪伴她。
在汪海洋做最危险的开颅手术时,她和秋葵等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精疲力竭的她靠在秋葵肩上闭目养神,睡来后发现自己竟睡在秋葵怀里,秋葵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
虽然她加倍报答了秋葵,但那些感动和温暖心灵的瞬间,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杜若没有兄弟姐妹,无论在乡下还是城里,两个大人养一个孩子,生活质量必定会比别人高,她从小就生活优渥,从来不用为吃穿用度担忧。
但是,杜若有一个强势的母亲,从小到大她都被母亲的势力压得喘不过气。她父母在同一个单位上班,母亲的职别要比父亲高,在单位里母亲管着父亲,现实生活中母亲更是把父亲管得服服帖帖。杜若小时性格倔强,总是与母亲唱反调,她向父亲告状,希望得到父亲的支持。然而,父亲不问对错,永远和母亲同一条战线。父亲的这种态度让杜若很是失望和受伤。惭惭的她不愿与人多言,小时候的她冷傲而孤僻。
直到上大学时非常幸运的和海棠白梨她们同一个寝室。她才慢慢的变得活泼开朗起来,像一只出笼的鸟儿似的,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染头发,纹眉毛,穿露肩的吊带连衣裙,甚至谈恋爱。
如今她历经世事,早己洞查人间善恶,体验过人情冷暖,现在的杜若和霭可亲,但也做不到像白梨那样和谁都自来熟。此时,她就不知道要怎样和秋葵交谈,要怎样与她相处才会让她觉得不受伤害。
秋葵在汪海洋房中给他喂饭,心中也是波涛起伏。其实杜若当初请来看护汪海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一个在市医院做看护多年的堂姐秋菊,谁知秋菊在答应了杜若照顾汪海洋没多会,就接到乡下打来电话,她的公公病危不省人事了,让她速回。秋菊请秋葵代替几天。
秋葵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做上了看护。当杜若无助的靠在她肩上啜泣时,她也陪着她落泪。她热情的伸开双臂抱着她,她想给她一些自己身上的力量。原来乡下的女人和城里女人都一样,当受到重创和灭顶之灾时,眼泪是唯一的依靠,泪的味道一样的苦咸。
她陪了杜若一年多,直到所有的医生都说,现代的医学还奈何不了汪海洋的病,只能希望有奇迹出现。杜若才把汪海洋接回家。一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就是栽种一株仙人掌,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人呢。
秋葵很感激杜若对自己的爱护和尊重,比如逢年过节,汪海洋原单位的同事或是工会领导会上门慰问,如果有人问起秋葵来,杜若就会这么介绍: "她是我请来帮忙照看汪海洋的秋葵姐," 从来不说这是我家的保姆。
虽然杜若说得再委婉,也改变不了秋葵是看护保姆的命远。但是人的自尊心就是这么奇怪,自己可以作贱它,可以嘲弄它。但别人不能,哪怕是一个轻蔑的眼神,也足以让它受伤。而一个人一旦自尊心受损,就会留下难以消除的阴影。
虽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被人议论是一回事,让人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俗语言,人前我说人,背后人说我。我们的嘴除了吃喝外,还担负着说话的功能,有些人不说话感觉比死还难受。
但是被人看到和被剥光衣服游街示众没什么两样了。秋葵觉得自已经赤裸裸出现在杜若她们眼中了,这种感觉让她如芒在背,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秋葵到厨房里把碗筷洗干净,这里的事就算做完了,是不声不响的离去呢?还是和杜若道个别,她一时没了主意。杜若在卧室里,房门半开半掩着。
如果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去,好像做贼一样。可是自己的行径并不比贼高尚,何况这种事在城里和乡下,都一样受轻贱。
秋葵心中掠过一丝悲哀,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本身就是在这城市角落里淘生活的人,与她们根本格格不入,既不是她们群中的人,为何要硬往人家群里钻呢。被人看得起或看不起又怎样呢,她的生活还是得由她来过,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还得由她去算计。
她这么想着,望了一眼杜若的卧室门,悄悄的退出杜若的家。
杜若在卧室里,把衣服一件件从旅行包中取出挂在衣柜里。这几年受断舍离的影响,也会不定期清理一些衣物。
有次她清理好一包衣物准备扔楼下垃圾桶里,被秋葵拦住了,秋葵说别扔送我吧,我能穿的就穿,不能穿送给工地干活的姐妹,你不知道工地上干活很伤衣服的,被砖头磨破和钢筋铁丝挂坏是经常事。
因此我们会特意从家里带几件旧衣服来替换,回家时已破得不成样了。所以那些民工住过又搬走的地方,总会扔下许多破衣烂衫。
从那以后,杜若就会把自己不穿的衣服洗熨干净,连带那些买的时候很喜欢,买回家中就不喜欢了,还挂着商标一次都没穿过的衣物送给秋葵。
虽说杜若的身材要比秋葵高一点点,但现在的衣服可塑性超强,高个子可以穿短到露脐的衣服,而矮个子又会长裙曳地。只要你有足够的胆量和有勇气,一切奇装异服都可以归纳为个性和时尚。就算你把衬衫纽扣钉到脊背上,只要你睡觉不嫌硌得慌,不仅没人笑你,说不定一不小心成了网红,有些人根本不用暴露衣服和脸,只说一句话就能红好久。
今天她又在卧室里收拾了一些衣物,准备让秋葵带走,有两件衬衫是她这次回城,特意根据秋葵的身高而为她买的。如果凭白无故的送她,秋葵肯定百般推却和拒绝,只能把它夹在旧衣服中以好充次,这样秋葵才会接受,和秋葵交往多年,杜若了解秋葵。
杜若从卧室里走出来,屋里静悄悄的,她喊了声秋葵姐,没有回音。厨房里干净整洁,客厅也拖洗过了,两双拖鞋放在门口。
她推开汪海洋的房门,他永远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床头她前天放的月季花被换掉了,换成了一大把热烈的芍药花,五月芍药开花了。
她对秋葵说过,要经常给汪海洋的房间放些花草,显然秋葵记住了,每次请她来照顾汪海洋,她都会顺便带些来,比如红掌,红杜鹃。与杜若偏爱白色相反,秋葵更喜欢红色的花。因此她收拾过′的汪海洋房间总是更有生气。
正午的阳光从窗子上照进来。正好照在临窗的大床上。医生吩咐要让病人多晒晒太阳,可是,她和秋葵两个女人很难把汪海洋这个大男人弄到阳光下。只好把床移到窗口,充分利用正午透进屋里的阳光。
杜若坐在汪海洋身边,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了。刚开始,她牢记医嘱,经常给他读书,陪他讲话。可是长年累月的一个人演独角戏,是会累会厌会倦的。杜若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了,可是床上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寂然无声的孤独向她涌来,她打开他床头的播放机,音乐响起了。她名义上是放给他听,其实也是放给自己听,沉睡的汪海洋也许不需要有声音,但是她需要,她怕自己会被这无声无论息的静寂吞噬掉。播放机里正在放一首《细说往事》
蓝蓝的天
往事一缕轻烟飘过你的眼帘
沉默的眼
请回答我还爱不爱我的从前
我的从前
有你陪伴的梦和一张疼爱的脸
如今细说往事
往事如烟
我是否还算是你的从前
白云翩翩
心事一幕一面飘过你的窗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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