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风吹得杨树叶哗哗响，有几片落下来，盖在点点的尸体上。夕阳拉长了它的影子，地上未干的血迹鲜红。

我们站在桥底下，点点死在这里。它一身白色柔软的毛，脑袋被石头砸开了花。那石头丢在一边，不规则的棱锥。

那个女孩率先打破沉默哭了，然后是那个男孩。有几个路过的大人好奇地望着我们。

“是谁干的啊。”等他们不哭了，我才问道。

“我们一定要报仇。”男孩说。

那个女孩还在抽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那是谁干的啊。”我问。

“管他是谁都要报仇。”

“那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是谁啊。”

“对。”她说。

这时我们重新观察那具尸体，我拿起那块石头，迎着夕阳举到面前。

“肯定是被这石头砸死的。”我说，“但不知道是谁。”

“我们可以报警。”他想了想后，说。

“警察不管这事。”

“可以跟我爸说，他是校长。”他说。

“你爸都不让你喂狗，你忘了？”

他看起来十分懊恼。

那个女孩忽然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狗的身体挪动了一点，然后兴奋地说：“有字！”

那是狗流出来的血，在水泥地上呈现出“Z”的样子。

“这是什么字啊。” 他挠挠头。

“死亡讯息！肯定是点点留给我们的。”她说，“Z就是‘张’。凶手是一个姓张的人。”

“你太聪明啦。”他感染了同样的兴奋。“我在柯南里面看过，但我就是没想起来，还是你聪明。”

“不会吧，狗怎么会写字呢？”我说。

“狗都会算数，写字还不简单。”她说。

“但是一看就知道点点是一下子被砸死的。肯定没时间写字。”

“嗯……”她变得游移不定，就望向那个男孩。

“是点点的灵魂，点点死之后灵魂跑出来给我们留下死亡讯息想让我们找到凶手！”他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话，让我们都很惊讶。

女孩又蹲下来，纤细的指头抚摸狗的白毛，然后从中间捡起了什么，捧在手心观察。

“这是人的头发。”她说，“而且是黄色的。”

“那是谁的头发。”我问。

“不是我的。”那个男孩说。

“染黄头发的只有一个人，”她又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小卖部的阿姨。”

“我知道了，凶手就是那个阿姨。”他说。他们满意地对视。

“可那个阿姨也很喜欢点点啊。”我说“她也喂点点。”

“可能是嫉妒点点更喜欢我们吧，所以才会杀它。”

“她不是这种人。”我说。

“就是平时看起来和蔼的人才会有扭曲的行为。”那个男孩说。

我们都呆望着他，作为四年级的小孩，一时不能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又说：“我的意思是那个阿姨杀的。”

“那还不如说是街头的屠夫杀的。”我说，“他才最心狠手辣。”

那个女孩一个劲的点头，“我见过他杀狗。”

“不过这些天他没在家，也不是他。”我说。

“这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到底是谁？”男孩喊道。

“别着急，侦探最重要的是冷静。”女孩说。

“我只想给点点报仇。”他踢了一脚那块石头。

“我有一个方法。”我说，停顿了很久，“你们愿不愿意干。”

“你先说。”

“我们抱着点点的尸体，在这条街上挨家挨户的问，同时观察他们的表现，紧张和害怕的就是凶手。”

“谁来抱呢。”男孩问。

“当然是你了，因为你最想报仇。”

“我才不，血弄脏衣服就洗不净了。”

“没关系，反正你的衣服多。”我安慰他。

“不公平！为什么不是你抱。”他叫道。

“就你来抱吧，你的衣服跟狗的白毛很搭，看起来很好看。”女孩说。

“真的吗？”他问。

“她说的对。我刚刚也想这么说来着。”

“那好吧。”

他抱起那只大约两岁的狗。血立即沾湿了他的白衣服。

“太阳快落山了，”我说。

我们敲开第一个房门，开门的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他先是大笑了一阵子，才说：“你抱着个狗干什么？”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点点吗？”女孩问。而我在一边一言不发，只负责盯着被问者的脸。

“不知道。”

“你问问你的爸妈。”

“他们也不知道。”他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抱着狗的男孩质问。

“我就是知道。”那同学说。

男孩抱着狗向前走了一步，“我去问他们。”

“别把死狗抱进来!”他惊慌失措。

“我们走吧。”我说。

“你们在干什么。”那同学问。“不是找我玩的吗。”

“拜拜。”女孩说。

轮到小卖部的阿姨家时，天已经黑了，只是西边还有一些残留是火烧云。阿姨一看见我们，就请我们进去。

“这是什么。”

“点点的尸体。”女孩回答。

“点点什么时候死了？”

“阿姨你不知道吗？”女孩说。

“昨天我还喂了它呢，怎么就死了，太可怜了。”她面露悲切之色，每人发了一根棒棒糖。我们道谢之后，把糖装进口袋。

“别太伤心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们在找凶手……”

“为了给点点报仇。”男孩说。

临走时，阿姨十分认真地对我们说:“等抓住凶手一定让我看看。”

从阿姨家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各家各户都亮了灯。

“要不等明天再问吧。”女孩说，“我该回家了。”

“我也要回家。”男孩把点点扔到地上。“我也不干了。”

旁边的门打开了，走出一个中年男人。迎着屋里的光，我们只能看见黑色的剪影，而他能看清我们。

“你们在我家门口干嘛？”他问。他的语气很不温柔。

那个男孩和女孩都吓得说不出话了。

“这条狗，死了。”我说。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的气场弱了许多。

“哦。”他准备走开。

“你知道是谁杀了它吗？”

“那是你们的狗吗？”

“是的。”女孩说。

“不算是，它是流浪狗。”男孩说。

“对了，你们有三个人。”男人不禁笑起来，“太巧了，我正好有三张明天的电影票。”

他说出电影名字，是那部动画电影，听到名字我们就兴奋不已。

“你们明天上学吗？”

“不上，明天也是暑假。”

“哦，那给你们吧。”

我们激动地收下电影票。道谢了三次，男人又笑了。

“那只狗是我杀死的。”男人说

女孩立刻把电影票揉成一团扔到地上。男孩捡起来。

“干嘛啊。”男孩说。

“他是凶手。”

“管他呢，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男孩把电影票塞进她手中。

男人站在原地，手揣进裤兜，望着我们。我拍拍他们的后背。抱起了点点的尸体。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