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遍手机、电脑相册,也没有找出那株白玉兰的照片。它的影像只能长存记忆,留待追忆。
网图那株白玉兰就长在家对面楼下的沟渠幽径边,每年3月,如期向春风报到,未叶先花,大朵乳白色的花朵你挤着我、我挨着你,撑起一片如雪似霜的荫凉。正如明代沈周《题玉兰》中的诗句所绘:“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
每年白玉兰盛开时节,我在厨房里常利用烹饪的间歇,朝窗外的它瞄上几眼。花期短暂,很快,幽径草地上便铺层落花,好似正在融化的冰雪。枝条上绿叶取代白花,送春迎夏。
此刻,正值丹桂飘香时,为何会忆起春天的这株白玉兰?因为再也见不到了。这几日,小区改造排污管道,挖掘机在对面楼前开膛破肚,挖出一条深深的沟,将这株玉兰树无情地挖断,抛掷在沟渠边。
“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文徵明《玉兰》)。这个春天,当我沐浴春光,仰望一树琼花,轻嗅一缕幽香,手指缓缓滑过那如玉似绢的花瓣时,我不会想到,春去春会来,此花谢后不再开。
随一树玉兰而去的,还有一渠的小鱼儿。
夏天时,似乎一夜之间,楼前细细窄窄的沟渠里冒出上百条手指长的小红鱼。那时的水很清澈,水波微漾,倒映着蓝天白云高楼,渠边沿阶草和狗尾草随风摇曳。一群一群的小鱼儿很有秩序地变换着队形,仿佛红衣小舞女快乐、优雅地起舞游嬉。不过,它们又像一群胆子特别小的孩子,十分警觉,哪怕脚步再轻,只要影子投射到它们身上,它们便乱了阵脚,四下逃窜。每次经过时,我总是轻移碎步,屏住呼吸,怕惊扰了它们。
可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水越来越浅,越来越混浊,鱼儿越来越少。它们已溃不成形,在浑水里凄凄惶惶地窜来窜去。保安说,他捞起一些放进了池塘,但大部分被放暑假的顽皮孩子抓走了,有些被猫吃了。
渐渐地,沟渠枯干,小鸟们蹦跳着在小鱼儿曾游弋的地方觅食,暴烈的阳光凝固了淤泥上印满的爪痕。沟渠里困住了一缸正被阳光蒸发的污水。那天早上我赶去上班时,匆匆瞄了一眼,看到浑水里一条红色的影子若隐若现。也许,那是这条沟渠里最后一条小红鱼。
不知哪一天,窗外树木间嘶鸣的蝉声突然消失了。月光如水,一片蟋蟀的鸣唱中,兀然串进青蛙一声响亮、粗哑的哀鸣,那是这个夏天我听到的最后一只青蛙的叫声。
季节的陀螺飞速旋转,当再旋回夏天时,新一轮蝉声蛙鸣又会在林间池塘白昼轮唱。可那一株白玉兰永远消失了,那一沟渠的小红鱼还会再复生么?
我们习惯了有些声音、有些影子、有些人、有些事,以为再见后会一次次再见,便不以为然,却错过了、遗失了,永不能相见。
珍视每一次美好的遇见,珍惜每一份幸福的拥有,也许转瞬便成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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