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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序曲
“……冒昧的问一句,这里是哪里啊?”
赫特跟着眼前快步行走的子渔,有些好奇的望了望四周。
那是一片十分宁静的海滩,有海风扑面而来,很清新,带着海水的咸味。有海鸥在鸣叫,白色翅膀掠过他的眼角。海浪轻轻拍打着海滩,有一份把巨石磨成沙粒的坚韧,是永恒不变的沉静。阳光柔软地铺在任何一个地方,照得远方的那片深蓝的海洋熠熠生辉,那是神明随手撒出的一片碎金。
海浪一涨一退,赫特不知为什么,胸口不知什么地方紧了紧。
“海滩啊,看不出来吗。”子渔没有回头,依然快步走着。舒缓的海风吹起她的头发,黑色的发丝也映射着太阳的光辉。“应该是长江入海的地方。”
“不,我不是问这个……”他抓了抓耳边的头发,把想问长江是哪里的问题压了下去,“这么安静……应该不是海滩吧?而且刚才那个效果,我并不认为是现实生活中常见的。”
“啧,真是麻烦,还要给你解释这些。”她不耐烦的闭上了眼,咬了咬牙。“这里是在人的脑内模拟出来的虚幻空间,一般是私人影像,也就是一个人的。但是如果两个人精神之间的抗拒小于20%,就可以共享。而现在这个梦就是共享给你的,就等于我们同在一个梦里,懂?”
机器人皱了皱眉,捕捉到了一些疏漏。
“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台造出来的有自主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之前经历了一场异变,进入沉睡期。现在虽然苏醒,但还是有几个月的休眠期。休眠期内,你会想起因为沉睡而丧失的大部分记忆,因为这样有足够的缓冲时间,你现在的精神还不稳定,所有的回忆一下子冲上来对你没有好处。你现在还记得起来你的制造者是谁吗?”她稍微顿了一顿,脚下步履也停了一刻。
赫特呆了呆,手扶下巴想了一会儿,眉头微蹙。过了一会儿,算是放弃般的摇了摇头,轻轻地说一句抱歉,似乎有点太轻了,差点失足跌落于海涛声里。
“……也罢。”她停了下来,毫不惊讶于他没有瞳孔的眼睛,她柔软的发丝上沾了海风的味道。她转过身,略微背着光,但是可以清晰的在她眼底找到蓝色光芒,她的身影在他眼里沾上了阳光的温暖,背后是蓝天大海,在金色的阳光下,在她阴影中的的蓝色渲染上一层更优美的光线。
“我现在,是要带你去找一个必不可少的东西。至于是什么,请你自己判断。”
——
“快到了。”子渔加快的步伐,身后的机器人也跟随着她的步伐而赶了几步。她好像走了很多遍似的,一点弯路都没绕。
他们脚下从柔软的白色沙滩变成了染有岁月的痕迹的木板。这木板应该是很老很旧的了,带了很多刮痕,也带着微微腐烂的痕迹。木板渐渐抬高,连入海中,是一个只建了一点就完工的栈桥,只是草草了事,是,建造的十分粗陋,打入水下的木桩有很明显的浸泡很久的痕迹,整座桥好像也随着他们的步伐一抖一抖,脆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倒掉。
科学家厚底的鞋子重重地砸在这脆弱不堪的木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真叫赫特有一点担心。
但为什么,胸口竟然会有什么微微发热。
他们就一直沿着这条有点泛黑的木桥一直前行,子渔说了简单的几个字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就这么沉默着,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而赫特也不想扰乱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士的计划,乖乖服从,只是刺眼的阳光晒着赫特有点热。
眼前依旧是那片藏青色的大海,沙滩上拍打着淡青蓝色的海浪,蓝色的天空,远方漂泊着几朵白色积雨云。从身后传来海浪拍打海滩的声音,伴随着偶尔的几只白鸟掠过视野。
突然科学家停下了,微微失神的机器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往前多跨了一步,又瞬间往后跨一步,差点撞到科学家身上。科学家也没有什么怨言,缓缓地转过身,和先前一样,微微背对着阳光。大概是上午八九点的样子,太阳微微倾斜,好像是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慵懒的阳光照到她身上却没有了表情,跟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质融为一体了。她缓缓开口,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不出口般张合片刻,才缓缓问:“你会唱歌吗?”
“嗯?”机器人挑了挑眉,好看的瑞凤眼多了一份笑意。“会啊。”
“那你会唱‘我的祖国’吗?”她中间的歌名换成了一种圆润的读法,应该是某种东方的语言,大概就是刚刚那种语言,赫特呆了片刻。
很遗憾的,赫特并没有听懂她说的是什么语言,于是他缓缓摇了摇头。他轻轻问了这是什么语言,她沉默片刻,回答他这是中文。
“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她肯定地说。
“为什么?”他微微低了低头,看着她在阳光下变得澄澈的蓝色丹凤眼,惊讶地发现她竟然长着一副黄白混血的模样。
“我认为是这样的。”
“嗯。”
海浪温和拍打着海岸,将岸上岩石都消化成细沙。白云蓝天下,咸涩的海风始终流淌着谁泪水的味道。
海风吹着,她黑色的发丝有一丝蓬乱,他不知为什么感觉有一些眼熟,这个场景,这些话……但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对不起。”他听见子渔低声咕哝一句。
赫特眼前一黑,便坠入了海中。
而后才从耳边传来一声巨响,是他坠水的声音,如海啸一般暴躁,而后却又像云般温和,接受、容纳了他,将他整个身体,全部都裹进冰冷的海里。
眼前的光渐渐模糊,大量的泡沫是大海伸出的迎接他的双手,当冰冷渗入他身体的前一刻,更加冰冷的东西夹杂着黑暗侵蚀着他的脑海。
他记得有谁叫着他的名字,有谁,一直叫着,一直都叫着……是谁呢?他不记得了。
不行,这个人好像特别重要,好像还有一个约定,是什么……什么……
胸口的冰冷的钢筋骨架中的仿制芯片微微发热,他调理着自己的机能,却发现有什么地方一直不肯冷静下来,滚烫的,滚烫着,就像什么人曾经说过的,是什么流过什么的感觉……
眼前逐渐陷入一片藏青,而他的眼里消失了最后一片青蓝。
而耳边却能清晰地听见,透过柔和的海,科学家在唱歌。
科学家的手拍打着陈年的木头桥,黑色的头发闪烁着金色的阳光,所有的海鸥都盘旋着飞到她身边,白色的翅翼也宛如打着拍子。她听见,一只孤雁南飞,撕扯着嗓子想来到那无人触及之地。或许她就是那只不归雁。而她在却只是在用一种赫特没有听过的语音唱着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她唱的很缓,只是唱到这里就没了后续,凌厉的丹凤眼微微闭上,她伸出手,有一只白鸽落在她修长的手上。
黑色弥漫了赫特的视线,仿佛有一双手从虚无中探出来,遮住他的双眼,要将他拖下地狱去,去承受那百般的苦难。但又有一双手拖着他,让他不至于沉到底部。他就这么顺着浪漂着。
一股从未有过的迷茫席卷而来,仿佛要带走他仅存的记忆里所有的理智,不留一丝,一毫,不会怜悯。迷茫是太过辽阔的空白,是不理性的疯狂,没有思考的余地,不给人选择的空间。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他重复了一遍这段调子,仅仅是用机器人的模仿力刻意学的,他根本没有听懂这种语言。
他闭上眼,品味着这古老而神秘的语言。
滴答。
有水声经流他的脑海,是一滴来自黎明的晨露,在如明镜般平静的水中,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水波中隐隐幻出那个黑发女孩的影子,微微背光,黑色的头发织成一张密网。她的歌声在脑海里敲响,是那么的温和,敲打着某些不存在的东西。赫特闭着眼,想着记忆中那个如神明般耀眼的模糊的黑发背影,吐出一长串的泡沫。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再睁眼时,是他感到有什么抚摸着他的脸,清凉又温和,但又夹杂着一些坚硬的东西,刮的他脸有点疼。他睁开眼,发现天上已是一片浅粉的云彩,混合着泛灰的天蓝,他垂下眼,能微微看见金红色的一轮红日,底下泛着金色的千帆。
海浪拍岸,在他额间留下一吻,他没有闭眼,眼睛感到了铺面而来的苦涩,但他没有闭眼,感受这不知谁的泪水划过他眼角的感觉。他可以透过这一层清海,看见它过滤下更为澄澈却更为模糊的天空。
而他是否能在透过他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那不为人知的真相时,也感到这种感觉呢。
李子渔站在他右前方三四米的样子,不知这站了多久,但并没有一丝不耐烦。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散在沙滩上的浅得发白的垂到颈部的头发和一缕灰色长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沉默着,光着脚,白色的大褂被海风吹着,她脚后的一长串脚印已经模糊。
“要涨潮了。”她说。
“嗯。”他眨了眨眼,海水从长长的睫毛上滑落。
“我们也该走了。”
“……可是我有点想看星海,这里的环境那么好,晚上的天空肯定很亮。”沉默许久,他说。他记得以前有人也喜欢看海,所以他很没礼貌地提出这个幼稚的要求。
他留恋的目光扫过每一片云彩,扫过每一丝海风,扫过最为柔软的夕阳,恨不得把它们都装进自己的眼睛里。他的右手紧抓握着自己的左胸,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什么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敲响,震耳欲聋。
他不知为什么,竟然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那同样是一片海,他记得一个科学家这么对他说,他说,涨潮了,他该走了。但是他这么说有什么意义吗?但机器人舍不得,就想提出这个问题来挽留。
“肯定很好看。”李子渔微微转头,看着那一轮金红色的落日。
他说,肯定很好看。
“如果是藏青色的,就更好看了。”科学家这么讲。
机器人记得,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如果前一天是藏青色的夜晚,那么第二天起来你会发现,天空一定是青蓝色的。
或许,那片藏青,是夺取了某个人的心,才换来那份深沉的美好,才换来必将澄澈的愿望。
最终,红日落下,最后一丝柔软的余晖落进他的眼里,而世界又重新回归黑暗。
他终归是看不到那片藏青色的星空了。
3
黑暗中,机器人的眼神依然略显迷茫。子渔凌厉的丹凤眼看了看他没有瞳孔的眼,闭上了眼睛。
“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个场景了。”她拍了拍手,声音清脆响亮,周围的场景瞬间暗下来。光影变化让赫特有点看不清东西,但是一直存在他脑海里的,就是光暗下来的瞬间,李子渔更加深邃的眼睛里,燃烧的什么耀眼的东西。
有一片绚烂的星空,天上流淌的是银河,无数颗星星闪烁,像是躺在黑色水里的琉璃灯花,脆弱而耀眼。一轮洁白的皓月镶嵌在深蓝的天空中,微微有点发红。
“这里没有他的味道。”她低声呢喃,轻蔑的笑笑,却不带鄙视的意味。她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破坏。她眼里无故升起一份自豪,就像在炫耀自己在一段伟大的乐章里圈出了一个标错的音符,然后又重新换了个新的音符上去的自豪。
是一片宁静的树林,林前有一条并不宽阔的水泥路,水泥路边有一座房子跟边上的树隔得很开,燃烧着。
地上的草有些焦,部分已成了灰烬。但就是有这些灰烬的阻拦,才不至于将这整片树林全部烧光。
火冲天而起,是红色与黄色的疯狂舞动的精灵,原始的印第安人欣喜的疯狂舞蹈的灵魂,赫特可以想象出来,那原始的人,在灿烂的篝火旁边庆祝,用一颗炽热之心跳起舞蹈,火光映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火将云彩渲染成了别种的颜色,那黑色的云染上了火的明亮,也微微偏红,遮盖住一小片天空。
浅浅的烟飞升,光影恍恍惚惚,明灭不定,伴随着木头烧焦的滋滋声,安静的离去,化为灰烬,飘向遥远的天空。
只有烧火的声音在响,在跳跃,在欢快的舞蹈,而此时,却越发的宁静,光明之神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两颗小小的火花相伴而上,缓缓向天空漫步而去,一切都在路途中消散,所有的光明全部都溶于黑夜。
从火光中可以看到房子的影子,大概是较为简陋的别墅,刻着岁月的痕迹,在一场大火中,不被任何人记住的灰飞烟灭,除了地上那一滩灰土会留下滋润这一方土地,没有任何东西能记得住他以前来过,岁月不会留意是谁建造了它,也不会留意谁毁灭了他。但是这样挺好,他燃烧的这一刻,将被永远载入到两个人的脑海中,最为璀璨,最为耀眼的那一刻,回光返照。
子渔依然笑着,眼里却黯淡了几分。她的眼光里闪烁着火苗的光,是一层红色的光,通透,是夕阳西下,金光万里,那舍不得的手与海浪勾勾手指,承诺他一定会回来,在悦动,在兴奋地歌唱,却显得越发宁静起来。
火燃烧着,木头被毁为尘土,却又滋润这一片草地,又会重新生出一片树林。
“为什么选在这里?”赫特小心翼翼的问。
子渔没有回答,赫特也没有去追问,收回看着子渔的目光,而是静默着,看着星空下燃烧的火,不知该说是火光上披上了一层星光,还该说是星光上染了一层火光,包容对方,对视一笑。
“就觉得气氛合适吧。”子渔轻轻垂下眼,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语气很平静。
“毕竟,这里曾经也葬失了一个过去的人。”她十分平静的说着,眼睛里跃动着火,但是却没有惊起半分波澜,再大的火苗进入她眼中的河流也会自动的消失殆尽。
“嗯。”赫特应和着。确实,这种温暖不起来的火,挺适合这种沉重的气氛。那段过去,应该尊重小姐自己的想法,这种时候不应该过问。
突然,子渔坐了下来。赫特见状,便跟着她一起坐了下来。
子渔双手抱膝,脸上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微染了点红色的黄,飘忽不定。
“你还能记得他多少?”
“嗯?”赫特疑惑的看着她。
“你的创作者。”她微微闭上了眼睛,等待一个必然的回答。
赫特愣了几秒,思索了一下,再是无奈的摇摇头。
“我大概只能记得,他的眼睛很好看。但是我连他眼睛的颜色都不记得了。”他苦笑着。
“这样吗。”子渔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赫特眨了眨眼睛,听她说完,“几个月之后就会好了吧。但是,能不能完全恢复,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现在你的精神状况还不稳定,虽然在这个梦境制造者中可以安全的幻化出精神影像,但是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你现在连经历的事都记不清了。只是有这么个印象,还不明确对吧?”她的语气温柔了不少,眼里盛满了平静。
赫特沉默了几秒,没有说话,眼中微微跳跃着火光。
房屋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轰然倒塌,扬起一阵薄薄的灰尘,但没有人眼中的光芒因为这个而变化一些。
子渔沉默许久,微微叹了一口气,再轻轻开口:
“赫特,你的身上承担着很重要的责任,所以必须学会放下一些东西来获得平衡,保持平静,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子渔的声音倒是越发的平静起来,眼中映着火光,慢慢的,慢慢的,燃烧着。“要在坚守的同时学会取舍,不要留恋过往的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东西,要在适当的时间,开始新的生活。
“快点抓紧时间吧,错过了蜕变的机会,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赫特认真地听完,再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子渔。
“废话,你是很特别的,就从世界上第一台造出的人工智能这方面来说,傻子都知道你是特别的。
“但是,”她微微侧头,眼睛里倒映着半个星空的影子,“我指的特别,可不是简单的特别。而且,由于你是第一,所以必然会有很多的缺陷,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违背自己的意愿。”
“别给我们科学家丢脸啊。”她粲然一笑,笑得十分自然,却习惯性地沾染上一丝蔑视。
火燃烧着,伴随着燃烧中特有的声音,和浓烟滚滚的流动声。那是来自于太阳的光明,有着红橙黄三色,是坠落于人间的火鸟,是后羿射下九个太阳中的一只的羽毛,失足飘落人间,结束了一个过去的人的一生。
这份乐章之外被人篡改的音符被历史的手拂过的意外的快,而接下来的,则是一份久远的平和。
这是一片稻田,像是快到了丰收的季节,稻谷都很饱满,要结出丰收的果实,报以农民最深切的感谢。
微风吹拂,压低了稻谷的尖端,一拂又一拂,是一片富有生机的稻浪,在风中敲打出一片柔和,窸窸窣窣,却又十分清脆,秋的精灵在稻浪中自然的歌唱,在浅笑中包含着一份苦涩,又是一片丰收的清香,点缀一个秋天的温柔的梦。
每一粒饱满的果实中都含有农民一年中的辛劳,汗水,也有他承受过的苦难,风雨干旱。
一波又一波的风,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稻浪,就像大海的浪涛。
赫特沉默了片刻,才下定决心问:“我是怎么醒过来的?”
“我救的呗,废话。”子渔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不。”赫特很认真的摆摆手,“你是怎么救我的?”
“很简单。”她听到这个问题后,轻笑了一下,“你放在博物馆的璃里,而这种东西是可以根据主控制者的心意来变化的。他们既然这么放心地让我进来,肯定是因为他们知道我开不开。政府放心的人很少,所以这个主控制者的位置肯定会放在一个最不可能的人身上——你。”她抬起一只手,食指指着他的鼻尖。
赫特自然是呆了呆,“我?”
“我其实本来也不确定的。”她把手放下,“但现实社会格局很不稳定,政府并没有特别放心的人。而且你放在这里的意义本来就是警示人类不要做出反政府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科学家们是找不到怎样获取你的核心代码的方法的。所以还不如把你囚禁起来。而当人类可以获取的时候,肯定也有方法解开这个囚禁。所以自然就会到你的头上。这些只是我的猜想,来这里本来只是为了赌一把,没想到被我赌对了。”她轻笑着,同时巧妙地点拨着他。
“嗯……”赫特没有什么话了,便又沉默了下去。但他已经开始知道什么了。
突然,她拍了拍手,声音清脆。
“这里,我想告诉你,在自然界中,或许带点人类的习性,才会更加精彩。”
“原来一直说他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但其实并不是。既然自然选择了人类,那它便有存在的意义。”科学家站在一片麦子里,衣服换成了一件白色的十分宽松的裙子。“人类适当的生存,会给自然带来巨大的美好,就像这里一样。
“每个生物的生活都是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我们一直叹息,现在的生活怎么怎么不好,但是,或许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风一波又一波的压低那饱满的麦粒,里面装的是农民的艰辛和大自然的馈赠。
是秋天的最宁静的小调,悠然的吹着口哨,看着一本平淡的故事书,书中都是人生的一个又一个小故事。
人的存在,多出了一份复杂的感情。喜,怒,哀,乐,爱,憎,恶。在各种各样的感情里,体会各种各样的生活,来到这个世界,这是一大好事。
而最后,总是归于宁静,回到生命的起点——死亡。
“但是人是不可能不会死的。”她的蓝色的眼睛凝视着远方蔚蓝色的天空,长远而空灵。
机器人这才注意她看的方向有一条河,蜿蜒着经过麦田,里面有一只船上系着白帆,船头一个黑发的东方女人,穿着一身白裙,用一种圆润的的语言柔和地唱着江南小调。
他似乎能听清,那首歌很熟悉,似乎就是他刚刚唱过的哪首,但她唱的更为绵长,更有感情,那神秘的东方语言也更为端庄。
“人不是机器,不像你们机器人死机了可以再造,会经历生老病死,而死,是最无可避免的结果。”她轻抚了一下耳边的黑发,凌厉的丹凤眼突兀地沉寂了起来。
“死有两种:自然死亡,非自然死亡。自然,就是寿终正寝,或许死的不是时候,但是这是大多数人向往的结果,因为大多数人并不愿早死。而非自然,有病痛,灾难,战争等等原因,而最会被记载的是为情、为志而死。”
稻子划着她光洁的腿,为她白色的长裙鞠躬。
黑色的发丝,在风中绽放如花。白色的丝绸长裙,犹如温和的风,拂过人的心尖。在稻田里,她眼里流过一条江南的河水。
“你都会经历的。”她淡淡地说。
机器人并没有听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她不知什么时候用她在这个梦境里犹如造物主使者的手,为他换上了衣服,是一件淡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深蓝色衬衫,下着一条浅灰色裤子,很显他温和却微微凌厉的气质,那份被温柔包裹着的清冷隐隐透露。他不知为什么,微卷的浅灰色头发下竟有一缕微卷的长发可以一直垂到他胸口,仅有一小缕,像是刻意留着的。刚刚一直披着,现在却被细心地扎在了后脑勺下,垂在背后,随着风浪而微微起伏。科学家回过头,发现他嘴角有一颗痣,像是想起了什么人,她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这件衣服意外的合身,就像特地为他精心制作的,合身到似乎有些熟悉。
他有淡色的眼睛,头发,皮肤,连长长的眼睫毛和柳叶眉都是淡淡的,在风中,他整个人几乎要淡的融化,只有那深蓝色的衬衫还在告诉别人他的存在。
科学家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小坛酒和两个陶碗,酒竟然是用红纸封着的。科学家娴熟地倒上,开封的那一刻机器人闻到的不是辛辣的酒香,而是十分浓郁的香味,清新而典雅,庄重却淳朴。似乎倒出的不是美酒,而是一份浓稠而绵香的感情。
他有印象,在世界不知哪一个角落,有一个人坐在灵堂,没有跪拜,甚至没有流泪,而只微微点了点头。但他又来到了两座墓前,在墓前洒下了这碗酒,坐下来,自己也品尝了一碗,一口闷下,一向酒量很好的他竟然被这绵香的酒辣出了眼泪。
而这似乎也有他的影子。不知在哪,不在风里,不在远方的水里,不在天边如同水墨画的陵里,而似乎,就在他眼下的稻田,一片稻花香洒满大河两岸。
科学家将这份酒递给了他,他轻轻接下,酒中似乎还有一些零落的鲜花,玲珑小巧,没有那是金黄色,却没有那冷漠的气息,而香得透骨,漫遍这古老的国土,端庄而淳朴。
机器人问科学家这是什么花,而他似乎漫不经心地告诉他这是桂。机器人问手中是什么酒,又得到了科学家云淡风轻的一句桂花酿。
科学家为自己也倒上了一杯,将那坛酒剩下的部分撒入脚下稻田,瞬间桂香洒满土地。
她双手端出酒,像是在敬酒,像在敬机器人,也像是在敬脚下这片稻田,更像是在敬这一片天地。
而机器人也端出酒,学着她的样子,然后他们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味绵香,并不辛辣,温柔的清香盛满骨子,回味后满口清香,从左胸散开暖暖的温度。
风吹稻浪的声音十分动听,如大海的波涛一般,但是更加平静,风拂过谷粒,并没有刮伤,只是静静亲吻他的尖儿,留下一份祝福,祝福他能结得更加饱满。
一粒麦子落在地里,没死,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会结出许多麦子出来。【1】
“因为你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科学家擦了擦嘴角,顿了顿,她特意换上的松软的白色衣服被风轻盈地捧起,划过的饱满的谷粒,并没有被撕扯开来,可能是因为过于温柔吧,“所以你必须要知道人为什么要死,要为什么而死。
“尽管那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吧。”
——
4
“最后一个梦了。”她轻轻闭上眼。周围一切回归黑暗,她好像一时半会儿不准备开始这最后一场梦境一般,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
“嗯。”赫特眼眸微垂,好像在思考什么。
“这个梦之后,说不定不会再见面了吧。”她微微睁开眼睛,眼里含着一种不知是什么的情绪。
“嗯?为什么?”赫特有些惊讶,几乎是脱口而出。
“因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完成。”她不耐烦地按了按太阳穴,“而且不得不是我,也只能是我。啧,烦死了。”她转过身去,要是想要跨入另一个梦境。但是抬起脚的那一瞬间,她又停住了。她咬了咬下嘴唇,顿了顿,再说:
“赫特。”
“我在。”赫特这么应道。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李子渔微微回过头来,眼睛却没有看着他,“把我和另一个人葬在一起,葬在一个能守着蓝天和大海的安静的地方,你会知道她是谁的。”
赫特很想反驳,也很想问为什么,但是他欲言又止了好久,最终选择听从。他只得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回转过去,向前踏了一步。
周围的环境随她的那一步而变化,光明撕裂黑暗,是一条空旷的路,边上是人为的建筑。
但是变化的一瞬间,有一个走在所有人之前的人撞了机器人一下,机器人被撞得向后退一步,而那个人却没有后退的意思,高傲地一直向前走去。
机器人退开几步,真诚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再抬起头来,只看见那个青年脸上那熟悉的饱含激情和自信的微笑,柔软的黑色头发,和只是披在身上的深棕色外套。而他的上半张脸在机器人的视线里刚好被他的头发挡住了,机器人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撑起一片藏青色的黎明,孤独地前行,踏出的每一步都依然有力,向远方走去,目标是无尽的道路的尽头。机器人几乎是瞬间就想要习惯性地叫出他的名字,而那刻骨铭心的字却又被他眼中是迷茫吞噬。
等到机器人已经看不见他了,他才反应过来,向向前走了好几步的子渔问:“这是哪?”
“人潮。”她半眯着眼睛。
“嗯?”
子渔却不再回答了,只是默默的向前走。
道路渐渐开阔了,开始有更多的人走了过来。
从道路尽头走出来一对人。是一个站着的人推着一个坐轮椅的人。
站着的人的头发是乱糟糟的,是蓬松的白色,是他的一个标志,给人一股开朗的感觉。他的笑声也是明朗的,听了让人觉得十分爽快,但他的大脑里似乎装着整个宇宙。他推着一个人缓缓的向前走着,那个人坐着轮椅稳稳在他身前,有些颓废,但他的眼睛却也彻亮,他的名字叫做霍金。或许同为宇宙的探寻者,他们时而捧腹大笑,时而面红耳赤,爱因斯坦偶尔会用手拍拍霍金的肩膀,霍金歪嘴一笑。
一对左边的人是高挑的,和右边的人在一起有点不合,有点矮,像个侏儒一般。高个子的是个充满人性的人,他那两撇胡子让人觉得亲切,矮个子的则有着满脸的胡子,眼神锐利,有时候他眼睛的光芒甚至像一把锃亮的钢刀要劈开所有的谎言。高个子的时候表现得十分温和,时而丧失风度般的破口大骂,它的名字叫做莎士比亚。小个子都不乏轻快,紧跟着高个子的,大部分时候,眼睛里闪动的都是温柔和热情的光,他的名字叫做托尔斯泰。莎士比亚步伐不大不小,不疾不徐,和托尔斯泰倒是相得益彰。
莫扎特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贝多芬却不是很在乎这些礼数。他们都像他们的音乐那样,莫扎特是浪漫而温柔的,贝多芬是强大而坚毅的。他们之前就曾有过交集,莫扎特曾为贝多芬的天赋所惊奇。贝多芬和莫扎特两人似乎沉浸在彼此共同的世界中。聊到什么新鲜的地方,莫扎特正耐心的跟贝多芬讲解着什么,而贝多芬则是一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但不一会儿,他们又十分激动地聊起了他们最喜欢的音乐,回归到了音符和五线谱中。
在这人群中,只有这两位是骑着骏马的。或许同为游牧民族的领袖,又或许同为征服者与践踏者,两个人并驾齐驱。他们都是冷酷之人,亦是豪爽之人。蒙古铁骑与匈人战士跟随着王的脚步,都不曾有半分迷茫。成吉思汗,他残酷而凶狠,而作为上帝之鞭,阿提拉则善待俘虏。或许这又有不同。谁知道呢。同为古老世界的开拓者、创新者,真的需要后人的评说吗?谁知道呢。他们酣畅的大笑,又有谁能理解。
又走出了亚历山大大帝和德雷克·弗朗西斯。古老的陆地上有无数的王国,或繁荣,或衰败。国王或是贤明或是愚钝,这都没有关系。自由的海洋上有无数的神奇,或是危险,或是奇迹。已被发现或没被发现,这都没有关系。征服王的军队将如雷霆般碾过。黄金鹿的号角将一往无前冲去。没有什么是征服不了的!亚历山大大帝壮硕的手臂边走边拍着德雷克的肩膀,不习惯肉搏的皇家海盗被拍的一愣一愣的。说起来,天地海,只有天空,还在人类的征程之中吧?
一个女学者眼神坚毅的走了过来,踏着坚定的步子,纵使失了丈夫,她也会为科学献身,直至死去。她手中微微闪烁着镭的光芒,人们淡忘了她的名字,只是称她为居里夫人。
一大批眼中饱含异样光彩的人过来,他们都各有成就,有的三五一群,两两成对,十分激动的谈论着什么,或是走他自己一个人的道路。他们坚持自己的信仰,向前走着,朝着道路的尽头走去。
而赫特和子渔走的却是和他们相反的方向,所以才能看到全部的风景。
他们走得很慢,却又很快。细观每个人仿佛都只是在随意地漫步,但是却能在三分钟流逝几十亿人。
机器人四处张望,看着四周都不很熟悉的人。科学家则是一脸镇定,静静的向前走。他们都是在各地非常有名的,对历史有贡献的人。他们在人生的漫漫长河中,就是恒星一般的存在,照耀着人们。就算死了,他们的光,在人类眼中还可以在闪烁几年,几万年,几千万年。
“他们是谁?”机器人回头看着科学家的背影,稍微提高了声量。
“人类的英雄。”她静静地回答。
“英雄?”
“对。”她没有回头,沉默了一下。
科学家转过身,在灰色的人流中,看着眼前的机器人。
“赫特,你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机器人,所以必须要担负起责任。我可以告诉你,你肩上的责任很重,非常重,但是你必须要扛起来,你垮了,人类就垮了。虽然你是机器人,肯定也会更偏向机器人的一边,但是我希望你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不后悔就行。
“你在今后,会认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所以你要珍惜他们。这里非常安全,在我走之后,会有人来接你的,他叫达克(Dark),他会告诉你,你以后该走什么路。如果你需要的话。
“当然,如果你想为你们机器人着想,请便,我不会介意的。”她摊了摊手。
时间在他们的说话的时间仿佛变快了一般,学者已经散尽。接下来上来的是一群青年。那个金发的人眼睛里闪着大海的光芒,富含活力。那个黑色头发的人眼睛里是罕见的紫罗兰。黑发的人抱胸沉默,宝蓝色眼睛的人而是津津有味的说着。
有一个人,跟在他们身后,他手拉着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机器人惊讶的发现,那孩子竟然也没有瞳孔,而且那个个高的人长的似乎跟眼前的子渔有四五分相似。那人紧握着那孩子的手,似乎再讲一个足足有五千年那么长的故事。
从后面走来一个女子,棕色的头发被烫成大波浪,天蓝的杏眼,有一种天然的感觉,十分干净,标准的欧式脸,却化着偏日系的妆。子渔看到她的时候颤动了一下,而她虽然看不见子渔,却在靠近她的时候伸出了手,自然,是什么也没有握住。子渔却并没有说什么。
再是许多的人,就像一个普通的黑人女孩,走路的时候唱着歌,就像一个女将军畅快地喝着手中酒,就像一个黑发蓝眼的男人,牵着身边一个黑发黑眼的女人,静静听她唱着歌谣。而机器人惊奇地发现,那女人的嘴角也有一颗和自己一样的痣。
“还有,我不得不告诉你,人类的一个最大的弱点。”
科学家的声音突然响起,机器人不由得回过头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左手中多了一束白色微红的马蹄莲。她似乎是很喜欢这朵娇艳的花,这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
她眼神十分坚毅,抬起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的位置。“这里,是这颗会一直跳动的东西,叫心脏。
“或许弱点只是一个麻烦的累赘,但是这个弱点,是人类永远都不会离弃的东西。”她骄傲地眯了眯眼,笑着,“你们机器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吧,这种胸中有个东西在跳动的感觉。”
但是,机器人明明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或许是那芯片在作怪。他握了握拳,并没在意。
随后,她又放下了手,勾起的嘴角并也放下了。
“离休眠期结束,还有几个月,这几个月的时间你们得抓紧。”她微微垂了眼眸。
“你的创造者,是个很狂妄的人。十分,十分令人不爽。”她咬牙切齿的说,微微捏紧了拳头,“简直就是个混蛋,不要命的疯子!”
“但是不得不说我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她只手捂了捂脸,无奈的说,满是不耐烦却无法不承认这个事实。“啧,不然的话,谁想帮他处理这个烂摊子!”
“人类现在正面临机器人威胁,总有一天机器人会威胁到人类的存亡安全。”她认真的说,眼睛闪过一缕寒光,“而你是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所以他留下的这份责任,你必须承担起。据我猜测,关键点应该是一个支源,藏着大量的信息,也隐藏着巨大的力量,可以瞬间消灭所有的机器人。因为机器人基本上都是仿造你而造成的,但政府并不知道核心代码是什么原理,太复杂了,有些地方甚至都是矛盾,重复多次的,但就是没有报错。所以他们只能直接拿来用,改个性格和外貌什么的。导致它们的源头都只有一个支点,不知道在哪里。或许在人类手里,或是在机器人手上,目前未知。”
她抬头望着天,黎明已过,阳光穿透那片藏青色的天空。
她眼里的河流汇集成湖,不会再持续生命的奔途。
“请你担好你的责任。
“为了这个世界。”
那批青年也已经走完,接下来跟上来的是更多的人。一点一点的跟上,到后来则变得越来越拥挤,里面的人却半分没有拥挤的感觉。只是淡淡的向前走着。
那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一对老年人手牵着手,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也没有什么谁背负了谁,他们只是手牵着手而已,一直牵着,白发苍苍,缓缓的,拄着拐杖,缓缓的向前走。一个小女孩手中捧着一大把沾着露水的白色玫瑰,跑到前面去要是想要追赶前面和再前面的那一批人,再去给他们献上她精心准备的玫瑰。一个人推着另一个人,走路的人走路,坐轮椅的人坐轮椅。他们默而不语,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脸上怀着微微笑意。推着的那个人不时弯下腰来,凑到他的耳边,向他诉说什么秘密,逗着她更开心了。一个母亲抱着怀中襁褓里的婴儿,用手指轻轻的点着婴儿小小的鼻头,笑得十分灿烂,说着,儿子啊儿子,你能长得多高呢?会长跟我一样高吗?比我还高吗?啊,你是我的儿子,肯定很帅喽!嗯,我们是最帅气的,是不是?还幸福地摇摇手中的婴儿,婴儿则是沉沉的睡着,在做着一个香甜的梦。两个小孩子互相做着游戏,你追我赶,将过路人的腿作为暂时的遮蔽物,笑声传过耳畔。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年老的人,一步一步的,缓缓的向前走着,走得十分小心,两人的眼睛中都饱含着幸福。一个盲人,前面有一条导盲狗在指引他前行,他可以通过它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而它也会尽职尽责的完成它的使命。几个三五成群的青年人在讨论着他们未来的大事,讨论的斗志昂扬。一个老师手中拿着一个三角板,手中比划着什么,像是在想表达的到底得不得体,若是学生们听能不能听懂。一个十多岁的男孩背着他的瘸腿母亲,有汗水流过他的眼角,母亲皱着眉头说,你放下吧,太累了吧。他笑了笑,咬了要牙说妈,我不累,不要紧,真的不累。真的不累?真的真的,妈你好轻啊。一个小女孩追赶着一只猫,想要为她戴上铃铛,但是猫跑的太快,她摔了一跤,而身后的一个小姐姐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一对情侣的手十指相扣,不用太多甜言蜜语,只需要静静的陪伴对方,直到尽头。
“我管你是机器人还是人类,至少你真正存在过。
“那么现在,最后的希望继承之人——我把这个称号,交给你了。”科学家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举起了手中的马蹄莲。而机器人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捧橄榄。
时间过地无比之快,机器人已经看不清四周是什么了。
她顿了顿,发现两边的人已经快散尽了。她最后在看了眼前的骑士一眼,抿了抿嘴唇,随即笑道:“就此别过了啊。”
她叫了他一下,用的大概是那种中文。但她并不在意他可能不会听懂。但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因为那个名字好像有人这么叫过。
她渐渐消失在了灰色的人流里,满意的闭上了双眼,微笑着,化作数据,一点一点的散发光芒,再一点一点的消散,与这灰色的道路融为一体。
她的笑意,化为一道蓝绿色的流光,划过机器人的眼睛。机器人眯了眯眼,任那蓝绿色的希望之光在他眼里播种下希望的种子。那流光不停下脚步,向前冲去。每个人都回过了头,眼神里有惊奇,有看好,有期望,有激动,有憧憬,有崇敬,有温和,有更多更多说不出的感情。
而机器人没有看到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色头发的宛如路西法的人,只有他没有回头,因为那希望尽数聚拢,化为两道如利剑般的光柱,向着他而来,却迅速从他胸口心脏的位置融入他的身体里,他微微一笑,余光宛如是他的羽翼。
她的衣角都完全消散在空中时,空中落下了她手中的那束马蹄莲,轻盈地落在地上,从花瓣间滴落一朵泪珠。
机器人才感觉到一股悲哀。这儿只有他一个人,在人流散尽的道路中空空徘徊。
唯有手中的橄榄枝,扎着他胸口微微发痛。
1:来自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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