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机智的猫少
人物：Jolin
01
远方的小国来了一位扛着布袋子的铁皮人。
之所以说是铁皮人，大抵是因为其零件已经老化，合成的皮肤多数已经脱落，显露出机械的纹理。这种构造已经是上个世代的设计，就算是小国的国民们，也都拥有了机械和细胞工程完美结合的“仿生体”--强度远在普通结缔组织之上，而柔韧性又大大好于钢铁。
说是小国，其实也不过就是大一点的城镇罢了。铁皮人扛着布袋子来到了市民广场，步态之间早已没有了协调和自然，偶然间甚至能听到零件摩擦发出的声音。
周围的市民们疑惑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一个应当彻底报废的旧产品竟然还能够出现在这个现代的小国之中。
铁皮人放下布袋，用仅有的一只眼睛匆匆扫过周围的人们，尽力发出了声音，“故事换零件啦”，半机械合成的电子音在广场的中央回荡。
“故事？”人们面面相趋，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既然知觉无法理解，人们平日里宝贵的注意力也就没有必要再浪费在这堆破铜烂铁上了。平静的小城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正常秩序，仿佛这个不速之客从未来过一般。
“你，就你，诶，别走，我有话和你说”好不容易，铁皮人揪住了一个路过小男孩的衣角。小男孩呆望着这个只有一只眼睛的黝黑的巨大怪物，吓得说不出话来。
铁皮人从布袋里掏出了一个隐隐发着红光的透明球体，放到小男孩面前，“诺，你看”。男孩被红光吸引，当下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小球在铁皮人的大手里绽放出更强烈的光芒，隐隐约约向上投射出什么画面。男孩痴痴地看着红光弥散的虚空，像是见到了奇异的景象。也许是因为所看到的画面太过精彩，五官渐渐凝固在脸上，许久才重新焕发生气。而那个奇妙的小球也渐渐褪去了颜色，男孩才发现里面原来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他吞了吞口水，问道。
“这就是故事，它的名字叫‘友情’。”铁皮人试图做出一个温柔的表情，只是那只空洞洞的眼眶无情出卖了他。他把失去光芒的水晶球放在一旁，“可要好好记住这个故事啊”
“恩，好棒的感觉。好特别。叔叔，我还想看。”男孩好像第一次有过这种兴奋的体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舞足蹈。
铁皮人歪过头，似乎好久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了。“还想看更多的话，找你的小伙伴来啊。不过你们要把家里面过时的零件带给我。”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要用零件来修这个。”
02
小茹每天从剧院排练完回家，都要经过市民广场。近来的一段日子，似乎广场有了变化。她总能看见，有一群孩子在围着一个略显高大的身影。孩子们的中央时不时散发出一阵红的蓝的光芒。
“鉴于你们今天给我的零件足够多，那么我就......”铁皮人一头埋进布兜，翻腾了好一阵子，掏出一个发着青色光芒的小球。“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搜集来的，你们可看好了啊。”
心中的一点悸动促使着阿茹凑近人头攒动的孩子堆中，人群中混杂着一些新更换的机体的味道。
青色升腾而起，她在那片光芒中，看到了连绵起伏的青山，看到了奔腾着的银白色的河流，还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有些散落着自由活动的生物。她从未见过这些景象，却对那些画面似曾相熟，就好像是远行的面目模糊的老友。
“好漂亮，这是什么？”她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你能看见这些景象？”铁皮人抬起头，独眼闪烁着奇异的神色。
小茹疑惑不解。
“寻常大人是看不到的，只有未成熟的幼年机体能够看到这些画面。这么久以来，你还是第一个。”铁皮人忽略了其他孩子们的感叹声，直起身来。
“这是故事。而它，叫做‘过去‘”铁皮人将那个失去光芒的小球放在了小茹的手心。手指接触间，阿茹感受到了机械传来的冰冷。
“真是奇怪的人”小茹看着怀抱着一堆零件慢慢远去的背影心想。沉闷的天空降下霾来，给这个广场增添了几分灰黑的颜色。
03
夜幕包围了小城。浓密的尘埃飘散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就算如此，街道里也不曾因这致命的灰霾而减少了行人的足迹。大家对这样的空气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市中心耸立着的高塔上透出点点微光。偶尔天气好的时候，居住在高层的人们很容易瞥见市镇的每一个角落。小城像一个圆一样环绕着高塔，街道的划分和片区的设计都呈现出精雕细作的痕迹。而再远处城外的垃圾场也因目力所限而消失在市民的视野中，完全与繁华的景象所区别开。
高塔里的王子是这个小国里为数不多能够拥有欣赏“艺术”特权的一类人。“艺术”既是创作，是由保留创作力的人们所构建出来的空想。这对于这个常年笼罩在尘霾之中的小城来说，太多的创作力会是不稳定的因素。但是治下的子民们终日追求的亦非他所感兴趣的“艺术”。凡俗的市民只需要一些满足大脑神经递质释放的“娱乐”就好了。
下个月，他将要在剧场的演出中，挑选出能够表达出他所想的舞者，培养她成为高塔的女主人，这样虽然尽管少，但总归能制造出一些符合自己口味的崭新作品。他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看见市民广场边上巨大的剧院，想必已有些舞者在为此准备了吧。
04
为了将要到来的演出，小茹准备了很久。城里的能够舞蹈的姑娘们，又有谁能拒绝入住高塔的诱惑呢。从她们降临到世的那一刻起，她们就被告知要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准备。
那可是城中绝无仅有的一人。他的头发像是银河造就的绸缎，天上的星星也不能媲美的眼眸，能够融化冬天冰雪的嗓音，高挺的鼻梁正如他的气量一般非凡。
小茹也不够在王子面前抱持住自己半分。她向往着那众人口中的高塔，为了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已经反复雕琢自己的技艺多年。她是如此的执著以致于合金骨架都无法承受高强度的训练。是的，累年的疲劳让她每走一步都要承受脚踝处巨大的疼痛。而这疼痛感越来越严重了。
所幸最近的奇妙经历让她觉得痛苦似乎还能再忍受。每回训练完，她都拿着一些小玩意到新来的铁皮人那里换一个“故事”。这些“故事”之前她从未见过，有的“悲伤”，有的“喜悦”，每回看完那些画面，她总能有新的感受，她也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埋藏在胸膛之中用有机纤维构成的合成心脏在强烈跳动。
而铁皮人总是默默地在一旁用自己的沉默陪伴着她。光顾他的小摊的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一些还未成熟的小鬼头了。而铁皮人的布袋子则在日渐萎缩，与之相应，他所带走的零件越来越多。相信在“故事”耗竭之前，他能够修好自己残损的眼睛，重新焕发生机。只是她偶尔能发现，有时候铁皮人悄悄注视着她，这让她感觉些许的不自在。她感觉到自己像是阳光下裸露的水果，希冀温暖的同时却又不知所措。
05
那一天终于来到。
剧院里挤满了攒动的人们。尽管与自己毫无关系，但是人们总是愿意关注他人人生的跌宕起伏。
舞台的映射灯照在鲜红的幕布上，将整个剧院打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王子坐在前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的观众。毕竟欣赏人类的情态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舞台帷幕拉开，观众们也不吝惜地给出了自己的掌声。舞者们在台上或跑或跳，精细化调整后的四肢能够做出更多具有表现力的动作。长久以来严苛的训练展现出了效果。起初是迷乱的狂蜂浪蝶，眼花缭乱之中渐渐聚焦，来到一片欣欣向荣欢乐和谐的景象。接着是一群优雅的天鹅缓缓划过湖面，而后面一只落单的孤鹅急急忙忙地追逐它的朋友们。
这只落单的天鹅在聚光灯下穷尽自己所有才能地表演着。她立起优雅的脖颈，在平静的湖面上开始旋转。然而突变往往现于凌厉的姿态。旋转，加速，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在动作的顶峰，一声令人心碎的异响，天鹅的仪态瞬间崩塌。
小茹木然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身上是洁白崭新的被褥，她尝试着移动自己引以为傲的双脚，却只能感受到冰封的沉重。
“除非从脚踝以下全部更换，否则别想跳舞了”医生冷冷地说道。
但要再获得能跟的上自己大脑的新脚，不仅仅是消耗材料那么简单。历年来积累的经验和记忆，也会随着更换付之东流。而就算是最顶尖的科技，在时间的残酷面前也显得毫无办法。
小茹踉跄地走出医院，调试之后疼痛感已经不再剧烈，但她再也做不了那些细致入微的动作了。她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崩塌一般，远方的剧院还闪耀着璀璨的灯火，只是再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城中的高塔依旧兀自矗立，高大嶙峋的建筑风格从天幕顶上压下来，是那么的遥远不可及。
失魂落魄的她又来到了广场，铁皮人低着头把玩着已经失去光泽的水晶球，“听说你遇到了麻烦”。
小茹点点头。
“你真的想去那里吗”铁皮人看着远处尖端在迷雾中消失不见的高塔，微微眯起眼睛。
“可能再也去不了了吧。好想看看从上面俯视下来的样子。”
“让我来试试”铁皮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小茹的手，“别看我这样，我对修东西还算是有心得。”
小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只能下意识地点点头。她忽然意识到，其实这冰冷的触碰也并不让人反感。
06
铁皮人和小茹来到了城外的垃圾场。很少有市民来过这里，相比于热闹的城内，这个地方更像是遗忘的废墟。随处可见废弃的器械零件，一些上个时代的残破痕迹也随意地堆放在这。
走进铁皮人的房子，小茹才惊讶地发现住处的简单。没有供娱乐用的3D投影电视，没有全自动的沐浴设备，没有供安眠用的药囊床，一切的一切就像科技还未发展的世代。唯一醒目的，就是墙角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件还有放在桌子上的一盆小花。
“你说小绿啊”铁皮人看着小花，“是我费尽心思找到的种子，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够成活。”
在植被被大面积破坏的今天，能够自己培育出一盆鲜活的植物，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你从哪到这的？”小茹鼓起勇气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信任这样的一个人。
“很远的那边，你们可能都还没去过吧。那里还活动着和你们不一样的人类。”
不一样的？人类不都是这样的吗，一个鲜活的大脑和一具可以随时替换的身体。
说是随时，不过经验这种东西，还是无法复制。小茹叹了口气。
铁皮人俯下身，开始仔细端详起小茹受损的部位。
“恩，这是长期应力劳损的造成的骨架断裂。连接根骨的拟合腱强度也出现了问题，使用习惯造成的改变还是挺明显的，那么应该这样......”铁皮人独眼的瞳仁快速移动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节，他一把拽过墙角的零件堆，在里面快速翻找着什么。
小茹这才发现，铁皮人撇去那些显而易见的缺陷，并不是一个可怖的家伙。他好像身上有着和大家不一样的东西。似乎曾在孩子们中常见，成熟后便消失不见的东西。是什么呢。这样想着，小茹渐渐睡去。
“好了，”铁皮人晃醒小茹，“你试试看”。
小茹睁开双眼，惊异地发现原先整洁的屋子变了模样。墙角的大堆零件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散落在地板上大片的螺钉，骨架，人工合成的组织。铁皮人呆坐在一旁，一夜的疲惫让他的眼神失去了活力的色彩，皮肤脱落处的银白机械结构也蒙上了一层细密的灰。
“还不算太难，这可比眼睛简单多了。”铁皮人喃喃自语。
小茹走下地，发现自己从未如此的轻松灵巧，往日的伤痛犹如逝去的时光消去了痕迹。自己引以为傲的双脚上没有任何机械的痕迹，光洁的皮肤宣告着它们的灵动。她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兴奋得在逼仄的屋子里舞动起来。洁白的裙摆随着流动的空气飘舞，铁锈味的空气里夹杂着花朵的芬芳，世界仿佛更加明亮。
“谢谢你。”小茹转过头来，巧笑嫣然。
铁皮人不由得痴了。
07
王子笑了。
他没想到演出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惊喜。回想当时，起初以为不过是平庸的歌颂生活的表演，中途却有了戏剧性的转折。
他难以忘记当时那个女孩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像盛开的花朵被吹落枝头，盘旋着坠落大地。
真实即是最大的创作。美丽竟然潜藏在无聊之中吗。王子因为萌生这样的想法而激动不已。
他当即决定高塔的女主人非她莫属。
他到医院寻找这个女孩，却被告知说对方已经出院了。
遗憾和懊恼涌上心头，要是能再见到她就好了。王子这么想着，掩上了高塔的大门。
小茹回到城里，脚上传来的轻松让她不由得欢欣雀跃，就像是多年阻碍呼吸的鼻炎终于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清爽的气流从鼻腔奔腾进来，窜遍全身。
她第一次感觉到是为自己而活，以往的痛苦全都消失不见。既然已经失败，不如老老实实承认，没有意义的生存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她想起铁皮人的小房子，想起小花“小绿”，想必那个家伙已经睡死了吧。
她暗笑着，不知不觉走过了相识的广场。一群小鬼簇拥上来，纷纷向她打听铁皮人的下落。“秘密哦。”她不置可否，铁皮人特意叮嘱她别透露自己的住处。
突然间人群里的一只大手抓住了她。
“是小茹小姐吗，跟我走一趟吧，有人想见你”大手的主人这样说道。
08
小茹终于如愿以偿，搬进了高塔。再也不能也不用出来了。
她每日都可以从巨大的落地窗外看见暗色天幕下属于自己的小国。
她看到学校里孩子们奔腾跳跃的身影，看到在加工厂里一个个走出来的人们。她看见这个小国里人们互相友好相处，从未有过争吵。人们总是在早上9点的时候出门工作，晚上5点回到各自的住处，11点的时候在催眠的音乐中城市沉寂下来。
这个小国只有平静和谐，甚至在这个能够极目远望的高塔上，废弃的垃圾场只是一小片阴影而已。
王子对她很好，总是满足她各种各样的要求。她能够享用比日常配额多得多的食物，亦能够接触到平日里只听街头巷尾传闻过的酒精饮料。她可以决定自己何时入睡，也可以决定自己何时醒来。而王子也会在闲暇之余，教导她一些创作的道理。她由平凡一跃而升，成为了国民们向往的对象。烦恼作为一个名词，再也没有出现在生活中。
没有比这更理想的生活了。是啊，没有比这更理想的生活了。
有一天，小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看到自己在山野里奔跑。山谷里吹来的凉风掠过发梢，脚掌下的泥土的触感清晰可闻。梦是过去体验的总和，梦是不会出现自己没有体会过的事的。可是她从未到过那些地方，见过那些景色，就连泥土，也从未踩过。
真是奇怪的梦。
小茹突然想起了曾经在青色的朦胧间，看到的那片景色。连绵起伏的青山，奔腾着的银白色的河流，还有一望无际草原上奇怪的生物们。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自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在广场上出现过了。
好想去找他，和他说声谢谢。虽然王子再也没看过用他赐予的双脚跳出的舞蹈。
他是不是修好了自己眼睛，离开了呢。
小茹望着远方的阴影，摩挲着瘦削的脚踝，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09
下起了暴雨。
激烈的风，猛烈的风，风暴的风，狂怒的风，来自南方的风，来自高空的风，盘旋自四面八方的风，吹散一切的风。
裹挟着雨点，咆哮着怒吼着。
伴随着玻璃的脆响，一个身影从高塔上纵身而下。
小茹的胸膛随奔跑剧烈起伏着。虽说曾受过严苛的训练，可毕竟这只是一副专注于柔韧和灵巧的机体，承受不了太剧烈的运动。尽管如此，她还是勉强支撑着自己跑下去，不知多久，才跑出了小城。
她终于又回到这里，回到新生的地方。
她兴冲冲地来到曾经来过的小屋。小屋的寂静回应了她最悲观的猜想。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包括陪伴着铁皮人的“小绿”。
原来他已经走了啊。
眼角似乎有什么划过。是雨珠啦，雨珠。
原来山的那边，还是大山。我放弃了一切，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混杂了雨水的眼泪在恣意流淌。
10
从那以后，过了多久呢。
铁皮人提着布袋，身体比以前更加难以使用。空洞的眼眶诉说着一路的奔波。手中的布袋早已空空，交换不来任何零件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积累，在那个夜晚全部用完。本来要成为自己的眼睛的部分，现在正在某个少女的脚上继续存活着。
没有那只眼睛，他就无法创造出新的“故事”，再也不能将这些“故事”重新种植在失却了妄想的人们心中。也许属于他的世代终究要完结了吧。在这个远离斗争的边境小国。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把小绿种到属于它的地方去。完结了这件事的铁皮人，又觉得自己还算是有一点价值。
接下来，就是找个地方等着报废就好。没有植入新的神经元细胞，大脑终究有一天会慢慢萎缩，那样也就能彻底告别这个世界了。
他想起曾经与自己一起奋斗过的战友们，面貌已不再清晰。
非得要选择告别的地方，还是垃圾场适合自己。铁皮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那个小屋前。
她的眼神，她的微笑，不愿忘记。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事情了。希望在那个高塔中，她也能过得愉快吧。但愿之前的“故事”不要让她有别的想法才好。
“吱呀——”
小屋的门打开，抖出了铁锈色的灰。
然后他看到了——
理应在高塔中的少女。
嘴里不由分辨地吐出了疑问，半机械合成的电子音在屋子里回荡。
蜷缩着的少女抬起头，因突然的光线而睁不开眼。
“你回来了啊混蛋。”
“啊。”
“眼睛没修好吗”
“这辈子可能都修不好了吧”人不就是这样吗，到了从人生舞台跌落的时刻，就要大大方方的承认。苟延残喘的死相也太难看了。
“那么，让我来当你的眼睛吧”
声音的主人突然凑到跟前，好像有点不太习惯。
“可是我没有更多的故事给你了。就剩最后一个”
忽然门外有风刮过，有阳光从天空灰云的间隙间投射下来。用力注意的话能够发现屋子里扬起的灰尘在光线下飞舞着。
“最后一个我也要看。”
这可是我最后的珍藏，用过一次就没了啊。说这些不过脑子的话请考虑一下老人家的感受。嘴里碎碎念着，手却不自主地行动起来。等脑袋反应过来，就已经把那个透着鹅黄色的水晶球拿在了少女面前。
“那麻烦你用心一点”光芒升腾而起，照亮了屋子里黑暗的部分。光芒持续在女孩的眼中闪烁变换着，不由多时，女孩眼睛溢满了泪水。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连我，拿这类故事也毫无办法，只能乖乖投降。
“它叫什么名字”
铁皮的巨人转过身去，阳光已经照亮了整个垃圾场。远处是高耸的城中黑塔。大片的云朵镀上了太阳的金色，像是燃着的棉絮，烧腾了整片的天空。
“你告诉我嘛”
迟疑片刻后——
“爱情......”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少女。
“叫做‘爱情’”
她略有不解随又释然。
“什么嘛，还以为有个更酷炫的名字”少女调皮地看着我。
“门在这边，请走谢谢”真是没好气啊。难得我说的这么认真。
“我不走”
“可是在这里很危险的哦”
“那我也不走。”
“因为——我是你的眼睛嘛”
微微张开的嘴唇想说些什么又再次闭上。
太阳渐渐下沉，像是熄灭火焰后残存的赤红色木炭。
啊，要是这个景色，能一直看下去就好了。
就这么想着，我背上布兜，走出了小屋。
背后，是精灵一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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