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朵跟沈泽安认识那年,才十八岁。
沈泽安结婚那天,是他们认识正好十周年。桐朵去参加婚礼,一颦一笑都是得体大方,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是风起云涌,恨不得给台上站着的那个衣冠楚楚的新郎一刀。
可是她根本做不到,她懦弱又善良,圣母心泛滥起来就会“诚觉世事都可原谅”。就算是自己参加的这场婚礼,新郎是承诺过会给自己幸福的人,新娘是自己介绍给新郎的所谓的“好朋友”。
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沈泽安对桐朵说过的情话洋洋洒洒几千万字,却唯独不肯跟别人承认他们的关系。
面对桐朵的示好永远是不拒绝,不接受,等桐朵要放手了,突然跳出来剖白自己的一往情深,表忠心,表决心,只说时候未到,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桐朵虽然是后知后觉,不过再迟钝也了悟,他是拿自己当备胎了。
只是即便是明白了这一点,也心存不甘,一边想着再努力一下,说不定他突然就变了心意,一边就过了很多年。
从一开始,桐朵的角色就是主动的那个,见到沈泽安的第一眼,竟然有一种莫名笃定的感觉,名字还不知道呢,就先在心里说了一句“就是他了”。
荒唐不经的一眼,搭上自己的十年。
起初两个人是前后桌,桐朵虽然文静内敛,但那时候青春期的荷尔蒙足以战胜一切胆怯。
有意无意地,桐朵会关心沈泽安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早餐吃甜的还是咸的。后来桐朵开始下意识迎合他的喜好,喜欢一个人,大概都会慢慢活成他喜欢的样子。
沈泽安撩人的属性似乎是天生的,不动声色地在很短时间里就跟桐朵和其他女生打成一片。
在一个雨天里,桐朵表白了,深情款款洋洋洒洒写了几万字请书,可是沈泽安回复她说,现在时机不对,不过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真挚,这么好,长久以来觉得桐朵是他除了父母之外最亲切的人。
他说,桐朵,我爱你。
后来桐朵发现沈泽安传给她的纸条一贯地折成三角形,别人则是团成团随意扔过去,桐朵无意中提起,沈泽安笑盈盈地回她:“因为三角形最稳固。”
这句话仿佛给了桐朵一记闷拳,直直地打在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很多年后沈泽安跟桐朵那个叫京京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桐朵坐在他们两个对面,夹了一筷牛百叶,漫不经心地问沈泽安,当初的三角形稳固论怎么就不算数了。
京京变了脸,沈泽安嗤笑一声,那时候还是小孩子,你还当真了。
火锅的雾气氤氲上来,桐朵的眼镜片儿扑上一层水气,不吭声了。
高考的那一年,天气很热,考试前一天晚上,桐朵跟沈泽安在阳台上站着,教室里的风扇呼呼吹着,沈泽安说我跟她在一起了。
桐朵热得头昏脑涨,含糊不清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们俩,计划报同一个大学,考不到一个学校里去也没什么,所有的志愿都是报的一个城市。”
“沈泽安,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可能咱俩缘分还没到,这个女孩子我是真的喜欢,我想试试,咱俩的事,以后再说。”
那天,桐朵回到教室,翻了翻课本,一个字也看不下去,熬到回寝室,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筹备明天的高考,熄了灯都默默开了台灯翻书,桐朵掏出来手机,开始看《盗墓笔记》。
沈泽安最喜欢的一本书。
半夜桐朵听着洗手间没拧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地响,她起来关掉,在走廊上游荡了几圈,想哭,但是眼眶干干的。
他好像真的没过给自己什么承诺,怪不得他。可是这几年写了那么多情书,他看了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凌晨四点桐朵才睡过去,迷迷糊糊梦到沈泽安跟自己说,三十岁如果我们还都没结婚,我娶你。
大学的时候沈泽安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交过的女朋友形形色色,桐朵像一只温顺的小兽蛰伏在他生活里,看着他猎艳,得手,热恋,在一段段感情里声色犬马。
桐朵始终一个人,拒绝无数对她示好的异性,只为了年少时候一句我爱你。
一起出现的时候,沈泽安逢人就搂着桐朵说,这是我妹妹,谁都不准欺负她。
后来毕了业,沈泽安跟几个哥们开了一家公司,盈利不多,半年之后用攒的钱付了一辆车的首付。
戏剧性地,他新车刚买了来,发现女朋友劈腿了一个富二代。
那天沈泽安把桐朵叫出去兜风,桐朵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沈泽安开着车在海滨公路上一路飞驰,音响里放的是南征北战那首《我的天空》。
桐朵用这首歌当铃声,用了十几年,说不上来有多好听,但是每次旋律一起来,桐朵就恍惚回到了那段坐在沈泽安副驾驶上,在海边公路飞驰的日子。
车子在沙滩边上停了下来,桐朵一个人走到海边,她知道沈泽安哭了,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背后突然有人抱了上来,桐朵一阵心酸涌上来,那个爱了好多年的男人,在耳边说,我们在一起吧。
原以为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爱情故事,但是当浪子沈泽安遇上桐朵,就像愿者上钩的姜子牙,钓到一头大白鲸。
第二天桐朵从沈泽安的怀里醒过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他说,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再遇到沈泽安的朋友们,介绍桐朵仍然是妹妹。
有一段时间沈泽安公司效益不好,差点资不抵债,他退了租的公寓,搬到桐朵那里,两个人同居的日子里,大概是这段感情里桐朵觉得最幸福的时间。
后来在一场饭局上,沈泽安跟桐朵的朋友京京认识了,事后沈泽安说怎么没听你提前过这么一个人啊,桐朵跟京京认识不久,只说是朋友。
被桐朵发现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沈泽安吐了吐舌头,说我和你这朋友挺投缘,你不会反对吧?
桐朵说,那我们俩算什么?
沈泽安一脸无辜:“你不会当真了吧?”
桐朵旁敲侧击地问京京,女孩说,他告诉我你是他妹妹哎。
罢了。
不想去深究,自己在他的世界里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桐朵真的拿他作依靠,在遇到他之后的每个人生节点上,都想做得更好,因为他在看着,不能松懈。
只是这个依靠,让自己活得不像自己,也是所有痛苦的来源。
往事一幕幕地涌上来,爱恨痴嗔,皆付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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