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倾城之恋》我才了解到张爱玲的,还记得那是一本我从地摊上买来的盗版书。虽然读中学的时候零花钱很少,但我一般是很少买盗版书的,可能是潜意识里存在着对这些文字的热爱和尊重吧。可是那天鬼使神差的我路过那个小摊,只是不经意间的瞥了一眼,还偏偏就被这本书的封面给迷住了。它是一张大大的张爱玲的半身照,在照片里,她单手恰在腰间,高昂着头颅,身材纤细,五官也细小淡薄,眼神里藏着一丝高贵的不屑,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风度。
因为懂得 所以慈悲:我所理解的张爱玲后来偶然间在胡兰成的文字里读到他对张爱玲的第一印象是"白描的牡丹",突然间感到形容的真是好呢。
在我的印象和认知里,描写女人、讲述女人最生动贴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茨威格,另一个就是张爱玲了。其实他们两个的作品里是有一些共通之处的,具体到文字上,比如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写道"我的一生是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才开始的;我一下子栽进了我的命运中就像跌入了万丈深渊。"而张爱玲也曾写道"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他们两个好像不约而同的在描述一种卑微的爱,一种细腻到极致的情感,我想这种相似性来源于他们笔下所写的同为女人。
当然,这也是我个人断章取义的理解,他们二人的文风还是大相庭径的。首先他们就不在同一个文化系统里,更不必说时代的限制了。茨威格更多描绘的是女人所怀的完全理想主义的浪漫爱情,甚至是在现实生活中从来不会发生的事情;而张爱玲就不同了,她笔下的人物揉入了生活的杂碎和庸俗,更粗糙,更具有人性,那些女人的小心思阿,阴暗面阿和她们爱的美是同时存在的。
突然联想到在一场许知远的访谈里,白先勇先生曾提到说"除了被张爱玲的文字所迷住,她还直接越过了五四,三十年代的东西,直接从《金瓶梅》、《红楼梦》这样的白话小说里传承下来,句子也是不洋话的。"说到古典文化的传承,她在《倾城之恋》开头的一段文字里是给了我这样很直观的感受,她这么写道"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她虽有很多类似这样的书写,但当我第一次读到的时候,竟会隐隐感到了她和曹雪芹之间存在着的某种内在联系,好像是获得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心境。
读完《倾城之恋》之后,她的故事,她所描绘的世界,让我感觉像吸食了某种毒品,从而失了分寸,一切都变得很仓促,我对她的作品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于是,我就在这种灵魂的潮兴之时,乘兴而舞,一时间又读了《红玫瑰与白玫瑰》,《色戒》,《半生缘》,《茉莉香片》,《金锁记》阿等等,为此我几乎用掉了所有的数学课。
她写了那么多俏冤家,芳心乱的故事,用了无数凄楚,忧郁,阴暗美的句子,为我带来的那种彻骨的浪漫和甘美是无可言说的。多情便有多忧,我想她可能也是钟了些许无用之情,才会有这样的体悟吧。
她的文章是雅俗共赏的,没有那么多的哲学道理但却很深刻的勾勒出了一个时代的风韵,十里洋场上的歌舞升平,战时香港的乱世流离,都能够让读者对殖民地所特有的东方色彩有很深刻的体会。
对于爱情的描写,男女关系在将爱未爱之时那种躲躲闪闪,遮遮掩掩,飘飘渺渺的撩人;情意浓时那种缠绵曲折,思念中带着怨嗔,急切中夹着娇羞,甜蜜中又有些许苦涩的复杂心情;女人恋爱里那种躲避又挑逗着,拒绝又应允着的模样和到最后酒会醒,色会衰的悲凉都书写到了极致,让你不得不去感叹人类这样微妙的情感。
当一页页阅过她的文字,看到最多的可能是在那个更加男权的社会里女性悲凉的处境。
"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很长。"
"一个女人,倘若得不到异性的爱,就也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就是这样贱。"
这也是我在年幼时光里,第一次对男女的性别差异有了不太成熟的认知和思考。
因为懂得 所以慈悲:我所理解的张爱玲后来,我又在她的另一张照片里,看到了另一个和初识的她不太一样的张爱玲。一个虽然并不怯怯,但和当初那个盛气凌人完全不同的姿态,她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顾盼含情,是那种在无数个失眠夜晚里流过泪的眼睛才会有的神情。
"请您寻出家傅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
一片志成心,万种风流相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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