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村的鸡仔们

      小的时候我们那儿经常有贼人出没。小到丢失一只毛茸茸可爱的小鸡仔，大到金银财宝。傍晚时分常常能听到鸡飞狗跳的找寻声或者疑邻盗斧的指桑骂槐。
      我家除了几个娃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隔壁的阿姨说得有鼻子有眼，某天晚上贼人爬上过我家的房顶，透过大门的石头大缝，看到了我家晾了一整排的孩子，这倒是真的因为那时候堂兄妹们、隔壁邻居家孩子们玩到暗冥，地板拖干净，直接倒地就齐齐整整地睡了。贼人听见了孩子们均匀的、不均匀的呼吸声、呼噜声，又看看家徒四壁，动了恻隐之心，默默地看了仨小时，蹑手蹑脚地小心翼翼地撤退了。我说隔壁的王阿姨您确定不是在说书，还有确定那良善的贼人您不认识？
      如此这般，贼人踩点过几次，的确收获了了了，也就放弃治疗了。毕竟，时间成本啊！不能不努力工作，毕竟光看着一群嫩娃娃睡大觉也不能“有情饮水饱”对吧！
      虽然没有遭贼的鸡飞狗跳，被大人揍得鸡飞狗跳的日子还是常常有的，所以也有了很“完整”的童年体验。我的日常被揍当然大部分是因为揍别人，还有一个组成部分就是疑似把小鸡小鸭丢了。
      村里每家每户都养鸡鸭，为了防止鸡鸭混淆或者加入隔壁、邻居、隔壁村某家的“豪华午餐”，大家给它们做了不同的记好。此时你就会发现人类最初的绘画天赋：眼前走过来一只只侧脸点了一团不规则痣的小鸡仔，就可见这主人实在有点潦草；还有，跟着后面的是聪文家的，点着蓝色的印记，有没有一种格格“blue”的气质？还有还有，那群肥鸭，翅膀被剪了一小节，虽然大摇大摆撑场面，但是看到他们眼里的心酸了吗？放眼一看，那群活下来还长老壮了的公鸡，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挂彩走将来。挂彩不是要离开美妙的人世，而是他们的主人给画了满身的颜色：红的紫的绿的，不是花汁就是菜汁。他们身材又高又壮，像披了一件件大袄，这是猫脸家的，他妈是我们村最会养鸡鸭的，不论什么品种，养出来的结果就是“大祖”  的【品种特大号】。山上娉娉袅袅走下来一群身材高挑的鸡鸭，毛色一尘不染，只在眉心点了一颗雅致的痣，眼神里透着一股鄙视，好像对着列位鸡仔鸭仔用眼神说着：我说的是，在坐的各位，都是辣鸡。不是，在站的。虽然大家心里羡慕嫉妒爱，但是要强强镇定不能表露出来，谁让他们是全村甚至小镇最靓的仔们。这是读书人家里的。读书人家在聪文家隔壁，房子刚建好，一流整洁。
      终于轮到我家的鸡仔鸭仔登场了。每次我家有了新进的小鸡仔我妈妈总是琢磨着怎么做记号，奈何技不如人又没创意，每次都是想了又想，一开始我也懒得理她，后来我就告诉她，索性不做标记了。所有鸡鸭都做了标记，我们不就是最大的唯一？唯一不做标记的。机智如我，母亲后来实在一板斧都没有，只能同意不折腾嫩黄的鸡仔鸭仔们了。其实我还有一层隐晦的意思，考虑到家庭内部团结没敢说，那就是我妈这养鸡鸭的手艺，猫脸妈敢称全村第一，我妈敢称全村倒一。同样一群新进的小鸡，人家养到8斤，她养到1.8斤。想要混，怕也是不容易。
      但是又怎么样？我还是因为它们被揍了。他们跟我还是很像的，别人离家半里地，就家附近觅觅食，他们可好！离家整一里，四处漂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确是有些自由的灵魂在身上的。
      每当黄昏的时候就跟我玩捉迷藏，让我是一通好找。有时候躲进别人家的鸡笼鸭舍，咱也不好说人家顺手牵“鸡”，就只能指桑骂槐地把他们解救出来；有时候整群躲进我们偷摸烤地瓜的山坳，七八月份用处不大，所以用茅草盖着，估计黄昏光线不好，“吧唧”一个个下饺子一样掉进去；每一水小鸡总有一两只机灵的，他们早早就回家了，躲进了家门口的芒草里，不吭气。待我因为找不到小鸡，被我爸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他俩才从茅草里钻出来，叫声清脆，估计看了好长时间的笑话了吧！那眼神，就像我昨天看着他们被隔壁小鸡揍时一样，那么幸灾乐祸，还带着一丝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