窘迫

生活的窘迫使人潦草、垂败，具体表现在身体和心理两个方面上。

在一个饥寒交迫的年代，食不果腹成为身体上从强壮变成消瘦的重要节点，而且长期也会必将在他们一生中蹉跎、流连。蓬头垢面成为心理溃败的表现形式，无论从衣着亦或那股精气神，都被眼前的窘迫消磨殆尽。

此刻，一碗白粥、一个窝窝头便成为一种希望，是在窘迫的生活里可以找寻的希望。但即便是希望，也如昙花一现啊！要不然如何更好表达“窘迫”两字呢！

也许还有人能忆起那段啃草根、树皮的经历，轻轻剥得的树皮，没两下便下了肚，食不知味似乎也是一种常态。大概胃也不会造什么鹅卵子，只管完成它的任务。

树上的鸟唧唧的叫着，而等待着他的是弹弓，捕上了，那便是少有的一顿开荤菜，连骨头渣子都是香酥的，这也算给生活加了点味。然而一日三餐，有了这顿没下顿，不过也算满足，过了一嘴肉味，含在嘴里，学着纳气，以备下一顿腹叫时，还能闻着味儿，足以迷惑这饥肠辘辘的胃，告诉它：吃着勒！吃着勒！别折腾了。

那为啃半个馒头而被打残的人，鲜少人会去反思，仔细想来那个馒头却是比之生命更重、更有分量。无法承受饥饿的浪潮，宁愿出卖躯壳，最后他啃上那半个馒头时，满足、轻松瞬间涌了出来，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完全忽略了他那残肢。而那血淋淋的残肢，反而让他觉得有股从未有过的快感，充斥一股新鲜味儿，双眼冒着光，怪哉的是他此刻给人一种舒适的迷惑感，此刻他在想什么呢？或许也只有他知道吧！或者他、她，但总归不是此刻的围观人群。

“瞧！这狗样，人模狗样真不浪费这成语，淋漓尽致体现在你身上。”

“就是，就是！叫花子都不如。”

“唉！”

“人模狗样也是如你这般，趾高气昂个什么劲，嘁！”说话人瞟了一眼最先开口的那个人，讥笑意味分明，眼神犀利，也不算不为好事之人啊！

这时，众人纷纷转个头，恶狠狠地看着说这话之人，似乎觉得他本该跟他们一般，对眼前之事嫉恶如仇，这不是战场上，刀兵相见恨晚的感觉啊！

走街串巷，在石坎边上，躺满一个又一个衣脏体臭、衣不蔽体的人，神情自若，看不出丝毫的异样。那时候破洞衣裤是破洞衣裤！绝不叫时尚！甚至缝上一针一线都是个细活，这不比蛮活来得轻松啊！相对眼前这些人绝不“轻松”，甚至已经放弃，也无人会细致到这些问题上，若是如此也不会如此不雅致了！仿若巧手埋没了用处，也就寻个随意的活法了！

闻声，一人穿着金丝边缎绸马褂，一边叼着眼袋子，踢了踢躺在边上的人，说：“太太，需要抬轿子人，来两个吧！”

众人听闻，齐刷刷看着着说话之人，看他那着装，总能捞一顿饱餐，一个个眼里出现少有的希冀，顿时涌了上去，争先恐后说道：“我去！我去！我也去！”

“嘁，两个，要个爽快的！”说话人也不着急，精光的望着这些人，似乎期盼着什么。

于是，众人也不做他想，直接动手，三下两除二，只剩两人气喘吁吁站着，其他人都纷纷倒地，这速度让那看戏之人大为咂舌！

“就你们了！我是管事啊！”一锤定音下来，两人高兴坏了。

两人蹑手蹑脚跟在管事后面，直到两人领到太太面前，那叫太太的人，与实际年龄相差甚远，实际瞧去，也就是个小姑娘，穿着是十分雅致，生涩、稚嫩的小脸，捂着小嘴，骄里娇气，开口便说：“臭晕天了，赶下去，赶下去。”

管事马上领命，将两人驱逐出去，看了看两人衣裳，“下次洗把脸，换件得体的衣裳，真是浪费我时间！死叫花子！走走走！”

那话语尽是嫌弃之色，讽刺意味极浓，换件得体衣裳，这话放在两人面前，眼里的落寞与这破烂的衣裳更相衬了，不由嗤笑出声，低喃着：“得体衣裳！得体衣裳！！”

战事连连，百姓的生活越发苦，这种苦，让她们觉得没有尽头，没有边际，对生活从开始的希望到后面的绝望。

为生活而生活，似乎逃脱不去的宿命一般，像梦魇一般，折腾着，囚困着，时时希望时时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