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深秋,街头出现了许多卖新鲜大枣的小摊贩。我很喜欢吃枣子,就买了一斤来吃,脆甜的味道让我不禁想起儿时在故乡山坡上摘野枣的情景。
故乡多山,或许叫丘陵更准确些。属于黄土高原与华北平原的过渡地带。除了正常的耕地和林地外,很多山坡和沟道里的地都荒着。自由地生长着种树木和各荒草。其中最常见的就是酸枣树了。
故乡的山坡上,道路旁,沟涯边经常会生长着许多酸枣树。乡亲们都叫它枣刺,估计是它浑身长满了尖刺原因吧。枣刺通常长不大(或许有长大的我没见到过),最大的也就一人多高。对于乡亲们来说,它最大作用就是砍掉后栽在田边扎成篱笆,防止牛羊进地里啃食庄稼。我幼时经常帮父亲上山去杀枣刺扎篱笆。我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故乡不说砍枣刺或者说伐枣刺,而说杀枣刺。或许是枣刺的防御性太强,砍伐它就像打仗一样?
杀枣刺扎篱笆是我记忆中最讨厌的农活之一。因为枣刺浑身是刺,一不小心就会把手扎破,把衣服挂烂,所以杀的时候要特别小心。一般我们选择主干有指头粗细的枣刺来杀,太大的不好杀,太小的起不到防护作用。
选好枣刺后,用铁叉按倒,再用镰刀或者斧子把它的根部砍断,然后用叉子,挑到一边。然后再砍下一棵,等到砍下一堆,用绳子捆起来,那铁叉挑着搭在肩头扛到田里。在田边用铁锹挖出一道沟,然后一棵棵地栽下去,然后再用两根长杆子夹紧固定,就成了一道枣刺篱笆墙。通常父亲负责挖沟和填土,而我负责把一株株枣刺从枣刺堆里面拽出来,插在沟里用手扶着等父亲填土。所以,我挨得扎最多。
虽然我不喜欢杀枣刺的农活,但是对于枣刺我却不讨厌。因为,它结的的果实吃起来还是很有味道的。
每年二三月间,在春风的呼唤下,枣刺慢慢地长出了嫩芽。嫩黄的叶片像是一个个圆圆的猫耳朵,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枣刺的枝桠上,随风摇曳。
渐渐地,叶片就会变得厚实起来,颜色也由嫩黄变为墨绿,形状也开始变长变尖,成为了椭圆形,并且在边缘长出一圈锯齿。这个叶子,牛羊一般是不去吃的。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它浑身长满了尖刺,牛羊也怕扎嘴。
四五月间,枣刺就开始开花了。它的花很小,米粒一样,黄黄绿绿的,不是很起眼。开在叶片的根部,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闻起来也不像桂花那么香味浓郁。但是我觉得,枣花肯定很甜。要不,蜜蜂和蝴蝶怎么总喜欢到它上面采蜜呢?后来在超市里,我果然见到了有卖野枣花蜂蜜的,买来品尝,确实很甜。
等枣花落尽后,枣刺上就缀满了一粒粒酸枣。约黄豆大小,圆圆的,绿绿的,在枣刺的枝头挂着。随着日升月落,酸枣也在慢慢地长大,长到花生米那么大的时候,就不再生长了。我曾无数次摘掉一颗塞进嘴里吃,没有任何味道。既不像青杏那么酸,也不像青柿子那么涩,只有一种黏黏的感觉。
等到天高云淡的深秋到来,酸枣就渐渐成熟了。它的颜色先是开始变黄,后来慢慢变红,最后成为了红褐色。这时再摘来吃,味道就很好了,酸酸的,甜甜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果核太大,而果肉太少,一颗酸枣只有薄薄的一层果肉。不过,既然是野生的,免费采来吃,还什么可计较的呢。
十一前后,枣刺上的叶子就会变黄落掉。一蓬蓬的枣刺上挂满了了红彤彤的酸枣,好像节日里在树上挂的彩灯一样。站在山坡上远眺,好像是一簇簇火焰,在漫山遍野间跳动。
幼时放牛的的时候最喜欢摘酸枣吃,在那个物资困乏年代,对于家庭贫瘠的我来说。这种不用花钱又能吃到酸酸甜甜的野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酸枣不仅可以吃,它的核还是中药材。儿时常跟着母亲到山上捡酸枣,回到家把果肉弄掉,枣核拿到小河里淘洗干净,在阳光下晒干。用化肥袋装起来,等到街集的时候,背到街上卖掉,换回油盐酱醋和我们兄妹几个的作业铅笔。
自从外出求学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吃到故乡的酸枣了。前年秋天去陕北带团,在波浪谷的谷口崖壁上,我看见了一株酸枣树,叶子已经落尽,挂满了一树红红的酸枣。我忍不住爬上崖壁摘了几颗,放进嘴里。嗯,酸酸甜甜的还是儿时的味道。
有时候,我再想。酸枣就像是我们的广大农民一样,在无垠的荒山野岭中,在广袤的大地山川间默默地生长。它毫不起眼,从来没有奢求过肥沃的土壤和丰美的雨水,也没有展露出漂亮身躯和靓丽花叶。但它用它那顽强的生命力扛过了风霜雪雨,抵御了严寒酷暑。等到金秋来临的时刻,它却自己的果实和种子无私地奉献了出来。
这种精神难道不值得歌颂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