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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义的实事求是

广义的实事求是

作者: 杨令宗 | 来源:发表于2024-01-27 17:30 被阅读0次

物理理学家费曼有句话说 “不管你的理论多漂亮,也不管你这个人多聪明,如果理论和实验不符合,它就是错的。这个简单论断是科学的关键,也就是狭义的实事求是。

科学讲事实,可是如果你真的用狭义的实事求是的标准去审视生活中的各种事儿,你可能会陷入烦恼和愤怒。

其实狭义的实事求是从来都不是人们主流的思维习惯。我们更喜欢的是一种更复杂、更高级的思维,可以叫做“大局观”。

拿津津乐道的朝鲜战争来说,如果讲狭义的实事求是,根本不能出兵,事实上当时本该最有条件当志愿军统帅的是林彪,林彪在东北经营多年,不管是个人威望,还是群众基础都是最有条件的,他就反对出兵朝鲜。

再看真正的代表事实的物质基础

1950年美国的钢产量达八千七百万吨,工农业总产值达两千八百亿美元,而同年中国的钢产量只有六十万吨,工农业总产值也就一百亿美元左右。美国拥有核弹和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人民解放军的武器装备基本上还是战争缴获和少部分自产,重型武器少之又少。斯大林曾答应苏联派空军支持,但对能否战胜美帝侵略者是不相信中共的,更担心把苏联卷入战争引起世界大战,可是有比事实更重要的是立场,毛主席艰难选择了出兵朝鲜。

还有一个故事是秦二世当政期间。陈胜在大泽乡起义,消息传到咸阳,中央政府召开了智囊团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来讨论这个问题。

在讲事实的思维看来,现在事情很简单,你评估一下陈胜的兵马有多少,就派出相应的兵力镇压呗?但秦朝是个法制国家。法律规定,只有中央政府有权宣布像这种暴力事件到底是“造反”呢,还是“盗贼”。如果是造反,那就是性质严重,需要派遣中央军队去镇压;而如果是盗贼,那就可防可控,就不能用从中央调军,让地方维护治安的武装处理一下就完事儿了。

会议上有个叫叔孙通的儒生,提出了一个大局观。叔孙通说国家已经统一了这么多年,法制完善,人民安居乐业,怎么可能有人造反呢?为了维护中央政府的形象,陈胜必须是盗贼。

秦二世一听叔孙通太有大局意识了,就把起义定性为盗贼,没有派出中央军队,结果贻误了战机,你看不清楚事实的大局观也害死人。

事后看,叔孙通做判断只讲政治不顾事实,真是弄臣误国啊。可是你要站在历史现场来看,叔孙通和秦二世也有他们的道理。

这种“安身立命”的“大局观”是什么呢?就是搞清楚“立场”、“理论”和“事实”这三者的关系,才是正儿八经的广义的实事求是。

立场,就是你是哪头的,你为谁说话,你想维护谁。

而理论是为立场服务的,人类历史长河里,把理论倒腾的水平那是炉火纯青的,你只要选择立场,找理论支持这事不难办,理论可以指导人的行动。理论要是没有立场,那就会导致错误的行动。

事实则是为理论服务的。其实对行动来说,有些时候事实并不重要。—— 毕竟事实都是有不确定性的,处在变化中。

进化赋予人类逻辑推理能力,并不是用来去辨别事实的,而是用来在争论中取胜的 。了解事实真相通常并不能带给你生存优势,你真正需要的是说服别人听你的。

权谋者明明知道更本没有什么神或者上帝这个事实,也知道哪些很理想的高大上的社会更本不存在,但这一点不重要。

正如赫拉利所说,能把人组织和团结起来的不是事实,而是虚构的故事。事实的说服力很弱,更好的办法是用虚无缥缈的“道义”“主义”说服,用圣人的话说服,用立场说服。

立场 > 理论 > 事实,这就是广义的实事求是。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如果你只知道事实,那你是造孽人。

因为统治者琢磨的不是事实,而是对事实的解读。

把历史快进到北宋。王安石变法的初衷是看到国家的税收太少,财力和动员能力都不强,他想要发挥政府的组织优势,集中力量办大事。这个思路没毛病,可是执行得很极端,出现了各种问题。结果变法的好处没有多大,坏处很明显:把大臣们分成了“新党”和“旧党”两派。

当时大概唯一一个讲究事实的官员,是苏轼。苏轼支持变法,但是他反对变法中一些特别激烈的做法。这是一个不讲大局的、两头不讨好的态度。

王安石在台上的时候,苏轼因为批评改革被下放到地方。作为地方官,苏轼努力做了一些实事儿,纠正新法的错误,让老百姓缓一缓,结果又被新党进一步打压,乌台诗案中差点遭到杀身之祸。

宋神宗死了王安石变法失败,旧党上台。旧党把苏轼当做自己人给调回了中央。可是苏轼没有投入旧党的怀抱,他回到中央之后又说王安石变法中有些做法是对的,不应该全盘否定。结果又被旧党打击,下放到杭州。然后苏轼在西湖修了个苏堤!而兴修农田水利恰恰是新党提倡的事情。苏轼又被贬到了海南岛,最后病死在常州。

所以你看,苏轼中间差了一个大局观。他选择了就事论事,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你要兴修水利为啥不在新党的时候修?你纠正新党错误为啥不当着旧党做?

苏轼是整个宋朝最聪明的人,但他是讲究事实。如果大局观不对,聪明真不是啥好事儿。所以苏轼临终前说“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一个好系统要想长期稳定地运行,必须知道事实,但得有一个比事实更大的立场,这才是广义的实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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