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与人关系简单的时候,所有人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可爱、善良、有自己生活的正常人类。只有当彼此之间展开的生活交错重叠越来越多,情感越来越复杂,期待越来越具体,才会有心里的跌宕起伏五味杂陈。人与人之间真正困难的从来都是长时间、全方位、多角度的相处。
当代社会在服务业越来越高度细分,在文化上也是鼓励人们不在把所有的期待放在那么一两个人身上,意图是好的,有助于我们的情绪健康。但很多时候,很多人可能确实需要那种…宁肯产生龃龉也忍不住想拥有的亲密感,那种…这个人见过全部的我,我在这个人面前可以完全放松地把生命展开的感觉。然而这种程度的亲密反而更需要自控力。亲密消融个体之间的边界,而独立的自我永远需要空间,二者一定冲突。怎么去取舍平衡,怎么样在不自私的前提下从心所欲,实在是太幽深的学问。
所以出于陪伴、出于荷尔蒙、出于一起玩乐、甚至出于一见如故、出于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相交,还是太容易了,唾手即是,未免令人索然。而“你的生活和我有关,你和我有关”的感觉,对于我这样常年笃信“人生本是各一生,何必指望永相亲”的人来说,则更难得,更神秘。
看很多人的好,譬如好样貌,好才情,好的人格魅力,欣赏自然也是欣赏的,着迷或许有时候也会,但倾慕得太纯粹,未免摆脱不掉“你的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的灵魂拷问。一方面深切地承认并拥抱个体的孤独,而另一方面,终究隐秘地期盼与他人建立休戚相关的深刻连结。倾慕蛮好的,但我想要、也想给的,或许依然是一种更深的关怀,“走过你的路,苦过你的苦,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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