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
这是写给你的第九封信。
在我上小学和之前的时光里,那时候我们全家还住在老屋。是标准的三间瓦屋,青砖灰瓦,枋廊还算高大。在瓦房的东面,有间小屋,住着一头大水牛,西面也有一间小屋,堆满了可以使用一整年的柴火。
屋前是一片用砖头简单围起来的院子,靠着围墙的边角,各有一棵爷爷在年青时栽种的杏树和梨树,每到初春,满树的枝条上便开始陆续开放出、粉红色杏花和白色混合着淡绿色的梨花,这引来漫天飞舞的金黄色蜜蜂。
当绵绵细雨飘过的时候,当轻风掠过枝头,一片片花瓣从花朵间飘离随之洒落在潮湿的泥土上,给有些凌乱的院子铺上了一层淡薄色彩。这番景象年年重现。
屋后是一片打谷场,有一堆高高堆起的草垛,有一个由大青石打磨出来的用于脱粒用的石滚。每年的五月、七月、十月这三个时间点,打谷场都是一片繁忙景象;每到梅雨季节,从打谷场淌出的水流,会把附近池塘里的泥鳅和鲤鱼引到滴着雨水的屋檐下;而到了金秋时节,从打谷场边上的一颗高大枣树上,会掉落下一颗又一颗红红的大枣,直到深秋掉落下最后一颗和那些洒落一地的黄叶。。。。。。
被我迷惑了吧,如诗如画般的乡村。
我在极力的描述着仅存于记忆中的老房子,是典型的农村图景,也是一去不复返的童年时光。时间的奇妙之处在于,它可以把每个人最普通的生活重新为我们描绘一遍,直到描绘成如同油画般鲜艳的色彩,描绘成繁华都市似乎没有的恬静生活——窗外繁华落尽,屋内一切静好。貌似最静逸的生活就是那样的。
这对于我来说,一切再也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回的去。这不仅是时间上的不可能,也是城市与乡村在结构上的根本不同和认知上的不支持。
就拿我们儿子来说,他成长在南京,对他而言,当他长大成人之后,只要他愿意,在他的笔下,完全有可能把他在南京的童年写成另一番不可思议的童话般的图景。哪怕他下乡了,他在最纯粹的乡村工作过一段时间,他仍然会回归到城市生活,而不会像我们永远回不去我们长大的地方。
这不是意愿的问题,这是进步的结果。就如同当我们用上彩色电视就会放弃黑白电视机、当我们用上智能手机就会闲置更大屏幕的液晶彩电、当我们开上汽车便会变卖掉摩托车那样,我们的一生都将用理性的本能在追求最高效、最便捷、和舒适的生活,而这一切只能在像南京这样的城市中实现。这也表明,城市的共同特点是为存在于那里的人们不断地使他们释放出巨大潜力与可能。
相较于城市,有那么一时,我们纠结于我们无法回到记忆中被时间描绘过的童年——如那种被麦浪和金黄色稻田环抱着的青砖瓦房。假若我们回到煤油灯时代,回到被蚊虫围绕着的夜晚,我们的手必然会在自己的身体上啪啪啪的拍个不停,而在城市这一头,却把环境变成了像潘多拉盒子那样的世界,并为我们呈现出一个个不可思议、让我们有机会能实现一个个可能时,我们又怎么可能回的去。这就是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绚烂的世界的后果。
我们回不去不外乎这些原因。想想过去,从50年代开始到文化大革命结束期间,成千上万的知青不管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下乡去,最终他们还是都回归到了城市。他们同样不外乎践行并追求着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更看到在中国的城市与乡村间存在的巨大差距。
李琴,晚安!
谢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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