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仍不解其意，“师傅？”
“你先好好照看她，今日为师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说罢转身回房。
展昭蹲坐在床前，看着小蝶清减不少的脸庞，握着她的手——心中想着不管怎样，回来便好。就这样痴痴的瞧着她，直至支持不住在榻旁睡着。
第二天一早，小蝶悠悠醒来，只觉全身无力，无一处不是酸痛。抬头看看枕边，只见展昭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沉沉睡着，想必昨日照看她也颇为辛苦。
虽然山上贫苦，样样没有，练功又枯燥，但是这样的早晨正是她往后无数个日子的心之所往。她用指尖轻轻触着展昭的脸，感受他的温度。
“小蝶，你醒了！”展昭欣喜地说。“我去给你寻些吃的。”
“有劳师兄了”小蝶柔声到。
展昭来到柴房，正在寻思找什么给小蝶之际，发现锅内的小米粥早就准备在了那里，展昭会心一笑，师傅到底还是疼爱小蝶的。
“小蝶，要不要我喂你？”展昭问道。
小蝶莞尔一笑：“不用，我自己来。”接过了粥。
一碗热粥下肚，小蝶感觉力气恢复了不少，她挣扎着下床要寻师傅，展昭阻止道：“师妹，你还没有恢复，要再多休息一下。”
小蝶还是坚持，展昭搀扶着她走到隐娘的房前，直直跪下：“师傅，小蝶已经知错，前几日我已经辞别父亲，从此…再不相见。”骨肉之情本是难舍，她说道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小蝶又道：“徒儿自知犯下大错，不敢奢求师傅原谅，只求师傅留我在山上，小蝶愿自此侍奉师傅一生，从此再不下山，以赎此过。”
隐娘推门而出，望着延绵的青山，前尘往事亦乘风而来。
她本是魏博大将军聂锋之女，在十岁那年隐娘便被道姑带走，训练成一名刺客，并赠她蜀山之宝紫青双剑，并告诉她此剑乃为救世而出，若有一日她寻得志同道合而又心意相通之人，双剑合壁之日便是拯救天下之时。
她本自幼与田绪之子田季安青梅竹马并定亲，可未料到政治姻亲的缘故，田季安娶了地位尊贵的元氏为妻。
天意弄人，隐娘领师父之命，打开锦囊之后才发现要刺杀之人正是田季安。
她即恼恨当日被抛弃，又深知如杀了他，天下必然动荡不安。后隐娘放弃了此任务，师傅说她剑道已成，道心却不坚，不能与圣人同忧，无法斩断人伦常情。
她反问道若是人伦之情都是轻易能被斩断，天下岂不是到处都是圣人？圣人之所以称为圣人，必然能做到常人所不能，剑道在于心，要遵循本心，她要做一个侠客而非剑客，于是隐娘从此行走江湖。
直到那日遇见一个和她一般求道的磨镜少年，他们真心相待了一段日子，即使外人说他们并不般配。那少年武功平平，不能与隐娘相提并论，然求道之心至诚。好景不长，那少见最终也是放弃了隐娘，不辞而别。隐娘到处寻找他的下落均无果，才来到云雾山上定居。
隐娘想起当日自己的话：“若是人伦之情都是轻易能被斩断，天下岂不是到处都是圣人？”小蝶虽说犯下大错，但她迷途知返，自己又何必去拆散一对有情人？
展昭和小蝶见师傅陷入沉思，不敢打断。便双双跪在她的脚下。
隐娘从回忆之中抽离：“起来吧！”两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亦不敢起身。
隐娘道：“昨日我已经对昭儿说过，虽你我师徒之缘已断，但你和昭儿若是彼此有此心意，从此留在山上，我不会过问。”
两人喜极，深知隐娘这样表态便是允了，双双磕头跪谢。小蝶只觉得喜悦充满了胸腔，还来不及反应，正在此时忽然被一股力牵引而走。
原来此境为“了憾”，了却人心之中的遗憾之意。若是入此境的人心至诚，便可在幻境里了结心中最深的遗憾。
“好冷！”小蝶到处打量此地，是寒冰洞！她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内心郁郁难解，她想起前不久在此地和师兄疗伤，师兄拼了性命把自己从鬼门关当中拉回。然而师兄识破了她的身份，与她断情绝意：“从此我们只能以君臣之礼相见，不能再以兄妹相称。”
他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同心结，也斩断了六年的情缘，小蝶心如刀绞。
她在此暗自垂泪，即使她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皆是索然无味，不过是父兄手中的棋子，皇上的一个玩物罢了，她所思慕的如意郎君，在几年前入宫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
正当此时，她又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师兄！那般的剑眉星目，可又表情凝重。
展昭来到了寒冰洞。是，他拒绝了她。明知不可能的事，便不要再去想，就连仅剩的那个如意结也被包大人“结是人结的，也是人解的。”而化为乌有，在拉成直线的那一刻，心不是不痛的。
走到寒冰洞，想起她命悬一线时的坦诚相见，朝夕相处，即使最后一刻拒绝了与她远走高飞，可是在他心中早就认定了她！他想起第一次小蝶诱他出城外，虽然诸多意见不合，但听到了她那句“只想寻一知己隐退江湖”而欣喜不已，以为小蝶和他一样一直孤身一人。寒冰洞疗伤，也是因为他了然自己瞧了她的身子定会对她负责，所以才甘冒男女之大不韪与她赤膊相见。可是他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一切都是假的！相见是假的，名字是假的，整个过程充满了谎言和欺骗！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否认六年的倾心相对也是假的…。
失去恋爱的装作很潇洒，得到恋爱的痛的不说话。
“师兄！”小蝶见他出现，欣喜的叫到，手拉着他的袖子，又不敢再上前一步。
展昭身子一僵，没有料到在此处遇见她，轻轻把她的手拂开，“娘娘私自出宫，不顾自身安危，属下劝娘娘还是早些回宫，省得又生出许多事端。”话里还是带着挥之不去的酸涩。
“皇上已经疑心于我，我自从寒冰洞后，不愿再侍寝与他，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废黜。”小蝶凄然一笑。
侍寝——这个他不愿想也不敢想的一幕，曾经在他得知真相后不受控制的如蚂蚁般噬咬着他。他最心爱的女人，婉转承欢于其他男人身下，而他，只是这个男人的护卫！
然脱口而出的却是：“娘娘，您今日多言了，娘娘应该打起精神，展昭对宫闱之事没有兴趣也不想多听。”
“你是不想多听，还是不愿多听？”小蝶尖锐的问。
“有何区别？”
“你看着我！”小蝶走到他的对面直视着他，“亲口对我说，让我去侍寝，我便马上离开这里。你要知道，宫中有的是大好的贡酒，能让人即使无意，也能尽享鱼水之欢。”小蝶妩媚的说。
“小蝶，你…！”
“小蝶？”她冷笑一声，“我是庞凤，是当朝皇上的宠妃，只要我想，你信不信，明日皇上就不去早朝了。”小蝶进一步激他，她总是知道他的弱点在哪。
“展护卫，你究竟愿不愿意让我去侍寝呢？”
“我…”展昭无法违背内心，说出你应该去的话。
“你明明就不愿意！你不愿意让我做其他人的妻子，更不愿意我被其他人所染指，可是你迂腐、你懦弱！你宁可让我在这深宫里窒息而死，也不愿意救我！”小蝶已经泪流满面。
“我今晚便去寻一壶贡酒，讨得皇上的欢心，这样才能让皇上好好的宠爱于我呀，展护卫，你说是不是？”小蝶气怒之下，转身欲离去。
展昭只觉得身体脱离了理智的控制，伸手抓住她，“不许去！”小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直向前走去。
“我说不许你去！”展昭更用力的把她拉回，揽进自己怀里。
“你凭什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展昭以吻封缄。小蝶大惊之下欲挣脱出来，展昭已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把她死死的困在怀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欺下犯上，可是死罪！”小蝶惊魂不定的说。
“那便死罪吧！”展昭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仿佛要嵌入自己身体一般。“小蝶，不要走。”
“师兄…”小蝶见展昭真情流露，手终于抚上了想念已久他的脸，感受着成年后的他的棱角，嘴轻轻的吻过他薄而坚毅的嘴，感受着他的气息，两人心中皆有太多的苦涩，却在吻里向对方索取一丝丝的甜意，两人忘情深吻，不能自己。
爱有万分之一甜，宁愿我就葬在这一天。
如此两人每隔一段时间便来此私会，每次都告诫着自己，是最后一次，不可做出这有违伦常之事。但是仿佛又无法割舍，不受控制一般。
小蝶越来越难以忍受皇上的亲近，每次要求侍寝之时，皆找理由推脱。皇帝对她的疑心日重，终于有一日，她知道无法再推拖下去，便寻了贡酒，侍奉了皇上。
荒唐之后只觉得自己放浪形骸，十分之不堪，瞧见身上皆是放浪之时留下的痕迹，想到第二日还要与展昭相见，便用鲜花清洗沐浴，想洗掉这一身的靡靡气息。
再见展昭之时，小蝶不由的目光闪烁。展昭见她和平日仿佛有哪里说不出的不一样，只见她眉目含春，对他的触碰也躲躲闪闪，心中也有了几分怀疑。
“师兄，你今日一直瞧着我干什么？”
“没有，只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你，小蝶，到我身边来。”展昭注意到她离自己不似往日亲近。
小蝶往他身边靠近了些，展昭把她拦腰抱在怀里，便去寻觅她的芳唇。小蝶勾住他的脖子，脸往一边躲闪，让他更是起疑，于是不动声色的拉开她的上衣，抹胸之上、胳膊上猩红的吻痕历历在目。
展昭虽与她相会几次，但仍时时控制着自己不能逾矩。如今见她如此，便知发生了什么，他把小蝶推到了一边。默默的消化着这个不算“意外”的“意外”。
小蝶怯怯的说：“师兄，对不起。”
展昭心烦意乱的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不能再拒绝他了，我喝了那贡酒…不能自己。”
“小蝶，你怎么能如此作践自己！”展昭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我自从与你相见之后，不如此，我无法…，我们以后不能再相见了，这样会万劫不复的。小蝶死不要紧，可是连累师兄和开封府是万万不该的。”小蝶恢复了一些理智。
展昭把小蝶拉到自己面前，自从那日他把已是贵妃的小蝶揽入怀中之日起，便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沉沦。今日见小蝶的样子，他心如刀割，想要放手，却比当时还难以割舍，更别说男人的占有欲的妒火燃烧着他所剩无多的理智。
他仔细的凝视小蝶身上的痕迹，突然粗暴的拉开她的衣服，他用牙齿轻咬着她，吸允着她，惩罚着她，小蝶感到他今日不同往时，急忙道：“师兄，你在干什么，这样不可以！”
“小蝶，我嫉妒的快要发疯了。”
“师兄，我们不能…。”唇已经被他深深的吻住，两人明知这样下去混乱的关系会更加难以控制，明知蜜糖之中混合着砒霜，可仍抵不住这一刻的甜蜜。
小蝶的理智已经被逼到角落，毕竟还在负隅抵抗。他不让她说话，她便抵住他的肩，拉着他解开自己的衣裙的手，但这种柔弱的反抗对于激情中的男人无异于火上浇油。
在进入她身体之前，展昭抬起了她的脸“小蝶，看着我。”
小蝶满面泪痕：“我们不能这样。”决绝的推开了他。
小蝶看着这个男人自从与她私会以来，日渐憔悴，整日被道德所鞭挞。她不想自己心中仰慕如日月般的人，被俗世的淤泥而玷污，而她已经深埋在淤泥之下，不能自拔。
也知道如果他们突破这一步后，自己和他将永生永世背负着污点，无法洗清。
小蝶整理好衣衫，“师兄，往日的事，都是小蝶的错——不知进退。我既然有丈夫，不管如何，我都不能也不应背叛于他。展护卫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南侠，更是汴京城无数少女的梦中人，你忘了我罢！从此寻个好姑娘共度余生。我们…你听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蝶！”展昭心碎欲绝。
小蝶不顾展昭的挽留，决然的走出了寒冰洞，听到了自己心碎声音，她觉得自己好疲累，仿佛永生永世没有希望，也没有尽头。却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如碎裂的镜子一般轰然倒塌。原来，这一切又是一场幻境！
若是她在幻境当中从了展昭，不知会怎样？放纵了自己的欲望，会不会就此把灵魂祭给了镜子，从此自己变成那一缕幽蓝的魂魄？小蝶只觉后怕，原来镜子的这一境为“破欲”，为勘破欲望之意，把人心中的欲望无限放大，若无勘破的智慧，便会沉沦镜中空留一缕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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