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深秋,我坐在汪康龙的家里,穿着不厚不薄的外套,桌子上放着他妈妈刚买回来的苹果,还有一碟瓜子和花生米。我们刚听完一张周杰伦的CD,觉得这张盗版里面有一首许嵩的星座书上,只不过改了名字。那天正好有风,可房里闷热的厉害,我们一起玩了一把神庙逃亡。在第二把玩的正有劲的时候,他爹爹进了房门,说饭熟了,要留我在那里吃饭。
我礼貌的回拒了,在回家的路上,天突然变得很黑。那时我只听说过2012是世界末日,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胡明。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一切关于生命完结的故事篇章。
我只记得,吕光明老师在办公室把我痛扁了一顿。我去网吧打地下城被人举报了,校长在全校面前通报批评了我,还把我大伯叫到校长办公室给他一次难堪。我唯一惧怕的是被学校开除,我不想去工作,我想念书,我想上大学。
在2018年的春天,那里没有飘散花的芳香,一路上都是耷拉着脑袋的人。我身边没有一个人,我莫名觉得身体沉重,双臂已经举不起来了,佝偻着背,在走到一个狭长的桥上,我只顾低着头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在走到不到那座破桥的一半的时候,桥发生了剧烈的晃动,我大喊了一声,听见四周都响起了呐喊声。我只觉得头一阵剧痛。
很快清醒了过来,看见漆黑的山洞里站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他们嘴里吃的什么肉油都溢出来了。可怕的是,他们没有下巴。记得小时候爹爹辈儿的人都说,人死了后就会变成鬼魂,鬼魂是没有下巴没有脚的。我立马摸了一下我的下巴,还在,可我低头看去,我的膝盖下面是没有肢体的,是透明的。这里没有阎罗王,没有牛头马面,但我已经知道,我已经离开那个人间了。有个人上前说道,也不知道他是否是人类,但看他也是立着的躯体,就把他当做人来叫。他拿着一支红色的粗笔,还有一本很厚的空白糙纸,说,你在六年前已经死亡了,你在那个漆黑的晚上,你已经死亡了,你不过是走进了另一个时空,新的时空里你保留着一些旧的记忆,当实质上,你已经不属于那个时空的人了。现在,你在这个时空里的六年里,你已经透支了你新的一生的经历,现在你将写下这六年里你的历史续篇。你只不过潜意识里告诉自己并没有和那个时空里的人脱节,其实,你来到新的时空接受新的一切的时候,你的过去已经被存储了,然后清空。
我深切的知道,我写下这六年,我又将忘掉所有,只保留基本的存活讯息,与家族的血缘联系,与社会背景的紧密联系。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曾拥有。
人死后意念还是存在的,这是维系一个人从一个维度走进另一个维度里内心深处的相连。不然为何在新的时空里,对旧时空里的某些事却始终不能忘记。如果不能忘记某些事某些人,那些流逝的岁月将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此刻我不知道2012年之前我走进了多少个时空一样,我相信我写完这六年的故事后,我也不知道前面究竟走进了多少个地方。就像人活着的时候从不考虑死后该是怎样,而人死后却会记得人活着的模样。生在死时结束,而死并没有否定生的存在,它孕育了新生。新生也暗合着死亡,如史铁生所说,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远方葬礼的号角早已吹响。
人在死亡的时候脑袋里回想起这度过的一生,然而在这脑死亡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清晰的头脑去整理所有的这一切。如果这六年就能定义我那个时空的一生,那将是最让人难以忘记的峥嵘岁月。学生时代的所有热血与叛逆,躁动与嚣张,在那个时空里,都得到肆意的扩大。用最沸腾的热血去打群架,用最叛逆的态度去顶撞师长,用最躁动的能量去花天酒地,用最嚣张的个性来进行自我标榜。艺术与生活,在一段时空里,这一段认知水平里,我得到巨大的满足。虽然悲痛常在,但感谢友人相伴。在那最后一抹急促消逝的青春年华里,我还能记起课堂里充满欢声的争论,韩寒凭什么像鲁迅风格,万腾的望远镜到底是不是用来看高一的学妹的,黄瑞雯跟张银虎是怎么在课堂上吵起来的,高一高二的那波群架我们到底算赢了没。董小姐真的还没跟我见面吗,697大学去了后想没想过我,130当时到底怎么想的,阿沢说的是不是真话。文学社在我的带领下,有没有辜负上一届部长主编社长的希望,学弟学妹有没有对我很不满。马龙白兰度生活中到底怎么样,詹姆斯卡梅隆阿凡达为什么延迟那么久上映,阿尔帕西诺演技为什么那么棒。
我只用了十五秒,他不容我多虑。他摸着我的脑门神速的写下了我脑海中出现的一切,那速度快到我看不清。没曾想到,十五秒中脑中出现的画面,他竟然写了十五页纸。我定身一看,写的碗大的字。
我正要补充几句话,他把我向一个深潭一推,我感到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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