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

        清晨醒的早，想想在家这段时间的事，想写点东西记录一下我的奶奶——一个九十岁的老人。

        我知道每个人都会老。我的奶奶今年九十岁了，按理说，在她八十多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老人了，事实却是，我在今年才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她老了。“老”原来这么可怕。

        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吃过苦的女人。旧习俗要求她裹脚，三寸金莲才是美得象征。奶奶一辈子生了九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小时候生了病，大夫开的药面子不管用，夭折了，再后来的八个孩子全是女孩。在那个时候，连生八个女孩事件很可怕的事，男孩才是宝啊，奶奶毫无意外的收到了婆婆的排挤。奶奶经常给我讲她年轻的时候，总是彻夜纺织，就在那时候养成了抽烟的习惯。幸好奶奶嫁给了爷爷，爷爷是村里的书记，爷爷是个好人，是一个退休了义正言辞地说不给国家干活了不能收国家的退休金的好人。奶奶说，爷爷这一辈子没有打过奶奶一巴掌。

        爷爷奶奶的爱情，大概就是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吧，我不清楚。爷爷去世的早，爸爸忙着挣钱，奶奶住不惯城里，只能轮流在我姑姑家住，每次回去看奶奶，她总是会眉飞色舞的说她自己的能耐，哈哈，这些我都听了无数遍了都会背了，奶奶可不懂创新。

        今年我刚毕业参加工作，因为爸爸失业，我们一家搬回了农村老家，不错，充满回忆的地方。我先去洛阳接我弟，让他请两天假跟我回家住俩天，家，少一个人都不行的。一回家奶奶坐在客厅的凳子上，弟弟去喊奶奶，我放好行李也去跟奶奶打招呼。奶奶真的老了，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听不清了。她问我们：“你们是谁呀。”“您的孙子孙女儿”，又问“你爸呢，就你俩回来了？”我们费了很大力气跟我奶奶说话，跟她说话需要大声喊，我是老师我桑门高，可苦了我弟弟。

        在信息时代和亲人的面对面沟通越来越少了，全都抱着手机各自玩各自的。奶奶不像之前那么话多，竟然大逆不道的觉得世界安静了许多，奶奶以前可是嘴不停的，她的能耐她能翻过来覆过去一直说不停。有天晚上，大概是凌晨，我还没睡，我看到客厅有人开灯，开了关了又开了。我走去房间，看到奶奶拄着拐棍现在那里，我喊：“奶奶，你怎么还不睡”，“你是谁呀”奶奶已经糊涂了，我接着喊：“我是你的孙女呀，你忘了？”，奶奶说：“你啥时候回来嘞呀，家里就你自己吗”，我再喊：“都睡了，都半夜了，你快睡吧”说着把奶奶扶近房间。这时候我才近距离的观察了奶奶的模样，双眼已经浑浊，头发花白，双手像枯木一样，脸上还有老年斑，奶奶真的是老了。这个给我做棉袄的人已经老了，这个给我做饭吃的人已经老了。我想听奶奶说说她的能耐了，我不在家她应该挺寂寞的，我握着奶奶的手轻轻抚摸，奶奶说：“一辈子生了这么多孩子还活这么大年纪”。我说：“你身体好有福气”，我们闲聊了一阵，果不其然，奶奶又要开始说她的能耐了：“那时候给你弟做棉袄，做的可可服服嘞，你妈说‘娘，你活到恁孙子娶媳妇吧’，然后奶奶没有像往常一样接着往下说，她低着头，像是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奶奶这个小笨蛋，自己说了那么多那么多遍的东西怎么也能忘呢。

        现在五点三十四分了，六点钟我就要起床了。今天我又要离家工作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家觉得很无聊，离家又很不舍。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在变老，我们在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