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愿承认,但看起来我的确是千千万万平凡人中的一个,没有特别夸张的性格,没有特别突出的特长,没有特别傲人的成绩,没有认识什么奇特到需要为之著书一说的人。
但是,你信不信,这世界上,也许存在另一种人生,而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你自己?
1.平凡,庸常,开端
蹲在校门口的麻辣烫摊子边,滚烫的汤汁在嘴里快要烧起来,远处的夕阳被楼角遮住了一角。也许,我嘴里就含着它的一角。
下班高峰,马路上一排人一排车,队伍越拉越长,在路口交通灯变绿的那一刻,稀稀落落地向前,前后两辆车之间好像有弹簧挂着,松一会紧一会。一个妇女牵着一辆自行车,车前的篮子上放着菜,车后座安了一个儿童椅,妇女急急地走过去,睡着的女孩小脑袋随着车一颠一颠地晃着。一辆公交车过去,车上的女人把头靠在玻璃上,盯着窗外出神。
汤喝完了,我把一次性塑料碗丢进垃圾桶,猛地站起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下午上课竟然睡着了,幸好是物理老师并没有计较太多。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个世纪呢?在梦境里陷得太深,睁开眼仿佛看见的已是别人的人生。
我晃晃脑袋,眼前渐渐清晰,我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开始整理今天的梦。
梦境的背景是黑夜,有一个小男孩,在森林里跑着,跑着,一直一直跑,不时回头看看,我仿佛作为一个旁观者,又似乎亲身体验着那种逃亡时的心慌与恐惧,他的喘息声就响在我耳边。森林里黑色的鸟被惊起,逃向暗红的天空,而天空之上,盘旋着一个黑影,是一个长着翅膀的男人,以狩猎者的姿态在寻找着什么。这就是小男孩恐惧的来源吧。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故事呢?
我总觉得我的梦里存在着另一个世界,我经常会去到一些以前梦里去过的地方,也许遇到不一样的人,我并不清楚他们有怎样的背景,但他们都有自己的人格,那么真实。可是今天这一个,是什么地方?我从来没去过。我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让画面成形。但这次的梦让我觉得头疼,它太立体了,我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角度和比例来让密林里奔跑的男孩和红色夜空上飞翔的男人出现在同一张画布上。
我抬起头,让思维回到这个世界。夕阳坠得很快,天边的云逐渐染色,从瑰红到深紫再到深蓝最终和墨蓝的天色融为一体。橘黄的路灯从身后追过来,一盏接着一盏一直亮到远方。
菜市场门口的包子店门口亮着白色节能灯,蒸汽从蒸笼上升腾起来,模糊了灯的轮廓。
下池早市。这是菜市场的招牌,下池是我住的地方,早市,顾名思义,就是早上才开的市场,不同于晨起时的人声嘈杂,午前迅速收摊的市场到傍晚分外冷清。早上被人流踩过的黑色积水依然积着,包子店的灯光照不进市场里,我小心地挑着干燥的地方走。
每天走过四趟的路,我已经熟悉它每一处的坑坑洼洼。几十米外的楼梯口,隐在昏暗菜市场中部,从那里上去,二楼便是我家,厨房窗子上映着妈妈炒菜忙碌的影子。
一团黑色的布团堆在一个摊位的水泥桌脚。我盯着它看了几眼,不慎踏进了一个水坑,“啪”地一声响得清脆。似乎被惊到了,趴在地上的“布团”忽然睁开眼睛,惊得我全身一抖——是一只老鼠。
那双黑色的小眼睛反射着身后馒头店的灯光,像人眼一样深邃,没有垂死者的哀怨,而是凝着股高傲的冷漠。我低头留心脚下,又忍不住微侧过头偷瞄一眼,它就那么看着我。我被盯得心虚,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到头皮,我一步一步越走越快拐过楼梯口直冲上楼。
咔哒一声开了门,温暖的家居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安。
“回来啦?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好......”也许并没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家,还是我熟悉的样子。我长舒一口气,回房间放下书包,洗了手准备吃饭。
电视上正播新闻,老爸拿着遥控器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里维坐在桌子前喝汤,整个脸都埋在碗里,小趴蹲在厨房门口,懒懒地看我一眼,又低下头盯着地面。这气氛不太对啊。
“妈,这两个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闹别扭了啦。刚才里维带小趴出去散步,回来的路上小趴突然很不安分,就被里维揍了——瞧,现在还蹲在那儿赌气。”
我装好了饭坐到桌旁,敲敲桌子,“哎哎,怎么回事?”
“这家伙,回来的时候刚到门口就不走了,还一直要往外跑,我怎么也拽不动。”
“然后你就打它了?”
“对啊,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跟大人一样了,去给小趴道个歉。”
“为什么要我道歉?明明是它的错......”
“怎么也是你先动手的吧!”
“姐,这不公平......”里维突然嚷起来,一脸委屈。
“你不能要求一条狗连‘任性’这种基本技能都没有吧?你想你小时候不听话的时候我也这么揍你吗?”
“唔......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我严肃起来,里维一下子就软了,“好吧好吧......”
里维夹了一块鸡肉,“对不起啦今天是我不对小趴弟弟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了好不?”
小趴扭过头去不理他。
“切,不要算了。”里维把鸡肉塞进嘴里,回到饭桌前,“你看,不是我不跟他和好的。”
“一点诚意都没有,要是我我也不原谅你。”
“妈——”
“好啦阿玥别再为难小维了,可能小趴身体不舒服,我们明天带他去看医生,现在先吃饭吧,抓紧时间,晚上还要出去玩。”
吃完饭,里维低头看向小趴,“喂,你去不去?”小趴眼睛亮了一下,兴奋地摇着尾巴。“那你要不要跟我和好?”小趴继续摇尾巴,“好吧,那我们去准备。”
但是临出门的时候,小趴却突然拽住里维的裤腿,“干嘛啦?”
小趴一脸紧张地看着角落里黑暗的地方,后退几步,突然冲出去,被里维拽住,却还不断地吠着。
“怎么了?”
“你看吧,这家伙,下午也这样。”
我看着小趴的样子,它不是毫无目标的,它的眼神有所指向,如果非要具体化,那种吠叫,是一种带着仇恨的恐惧,似乎角落里有东西。“它好像很害怕……”可是它在害怕什么呢?
正准备过去看看,这时那边有了动静。“小东西,咋这么凶捏,你林伯不认得啦?”
是同一栋楼的林伯伯,我们都舒了口气,“林伯好~”
“嗯嗯好,真乖!老陈,这么热闹,一家人出去玩呐?”
“呵呵这不周末嘛,带两个孩子出去放松放松。”
出于安全考虑,最终决定让小趴在家待着。
“乖乖在家好好守着,别让陌生人进来,晚上姐姐给你带好吃的。”
它蹲在门边呜咽着,一脸委屈,默默地等大门关上,甚至不再看我们一眼。谁也没想到,这一分离,竟成永诀。
晚上我们回来已近十一点,包子店热气不再,冰冷的节能灯灯光在飞蛾的簇拥下更显苍白。我们朝市场里看过去,原本黑色的污水在灯光下竟显出一种诡异的红。
我牵紧里维的手,心里有点发凉。然而爸妈却依旧谈笑着,似乎没有发现异常。“妈——”
“怎么?”
“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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