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敬畏

                          ——对此次疫情的一点思考

2020年的春节，被一层阴影笼罩着。以往繁忙的街道鲜有人声，小区大爷随身带的广播已从越剧换成了新闻，坐在客厅偶尔有刺鼻的味道窜进来——那是物业在楼道里喷的消毒水。除此之外，还有日渐加重的不安全感和隐隐的恐慌。第一次觉得，春节，安静而漫长。至少在我过去的二十几年的认知中，没有鞭炮，没有聚餐，甚至没有电影院的春节，还不曾想过。

这些天陪伴我们最多的，是各种有关疫情的报道。除了各类事实权威新闻外，最多的就是造谣和辟谣，灾难面前，人性的善恶美丑也从这些或正或负的报道中窥见一斑。

历史上大规模爆发瘟疫的现象自农业革命以来就时有发生，可以说是狩猎采集向农耕文明发展直至现代文明人类群居的必然现象，过去因为医疗技术不发达，每一次瘟疫，都会有上万人送命。本来，食用动物而引发病毒性感染在人类历史上也是常事，随着环境污染问题加重，一些我们常见的动物身上也可能携带致病病毒，只是，这次是因为人类食用了野生动物而引发了群体性感染，更甚，群体性感染还在不断扩大。思考这次偶然事件背后的原因，或许我们不仅仅应该去反思对野生动物的违法猎杀，还应该去反思在人类文明的不断进程中所犯下的原罪——即逐渐失去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偶然构成了必然，因此，如果对病源的解读正确，那么人类的这桩原罪必然成立。

如果我们看到：每一次人类的迁徙都造成几十种甚至几百种动物的濒危和灭绝，工业化革命所带来的全球性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森林植被破坏和土地沙漠化，那么对野生动物的违法猎杀和残暴交易似乎有了可以解释的理由——成为不值得一提的罪名。究竟在人类文明的进程中，我们，是变得越来越文明，还是越来越野蛮？前不久看了关于缅甸人训练大象的报道，他们将被捕的幼象关在狭小的笼子里，训练过程中只要小象不听话或者做不到规定的动作，就用尖锐的长矛刺进它们的背部或是头部，鲜血淋漓的场面只看得人头皮发麻，在日复一日无尽的疼痛和哀嚎下，小象只有屈从，很多象因此丧命，而这一切皆是为了游人取乐和驯养人的生活，那些骑在大象身上凹造型的游人是否想过这头可怜温顺的小象经历了何种丧心病狂的折磨？失去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这些人的野蛮一览无余。如若真的如赫拉力在《人类简史》中所说，物种演化的成功并不代表个体的幸福，甚至是以个体的牺牲作为代价，那么这一发展史可真不怎么值得歌颂。

敬畏生命，是对天地万物心存悲悯，是在与自然和生命的相处中找寻平衡。随着人类认知范围的不断扩大，我们攻克了一个又一个未知的领域，从电灯、汽车到计算机、人工智能，还有基因工程——如果不是受伦理和道德约束，超人类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未来，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人类进步和发展的。全球化带来的经济增长、科技革命让人类变得目空一切，仿佛真的成为了主宰世界的上帝。我们不断以生命和自然为代价，逐渐变成狂妄自大，骄纵野蛮的异类。疾病终究会治愈，可是存在于人类心里的病，何时才能发现？

2015年，央视主持人柴静的深度调查《穹顶之下》曾引起很大关注，她用权威的信源、开阔的视野和真实的案例向公众普及雾霾现象，强烈呼吁相关部门对雾霾进行有效治理以及引导人们从身边做起。这些年，我们的确看到了一些环境保护组织的成立，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也在以协议合作的形式遏制破坏自然环境的行为，可是人类趋利的本性加之信仰体系的消弱，个体的觉醒何时才能引发公众的自觉？

敬畏生命，是有所相信，便能始终以谦卑的姿态存在着。我突然很怀念所谓的无知古人，在某个祭祀节日向神灵祈求安宁，某个藏区那一路匍匐的朝圣者虔诚地跪地祷告，还有小时候外婆在中秋节夜晚，几枚月饼，一柱清香，双手合十默默祷语的身影，他们告诉我：“人，总要相信点什么。”我不是泛神论者，也不是宗教主义者，却瞬间觉得那群有所信仰的人有一点可爱，除却离谱的祷告和祭祀，他们寻求的是一片心的净土。《狼图腾》里描述的草原人信仰着“腾格里”，相信草原狼是“腾格里”的使者、草原的图腾，因此千百年来都遵循着自然的规律，既能与狼群搏杀，又能保护狼群，在与不同生命的共处中深谙生存的智慧。

有敬畏的，必是有信仰的，有信仰的，必能永续立乎天地之间。主宰人类社会的，从来都不应该是，也不可以是背离自然规律、泯灭人性的行为和扭曲的价值观。从奴隶制度到种族歧视，从眼科医生被患者砍伤到公众对某地红十字会的质疑，不断采取动物行为的这些人如若自诩为高贵的生灵，哪有高贵的灵魂与之相配呢？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看到与死神奔跑的医护人员时，会觉得他们是天使；当我们看到大火中逆行的消防队员时，会对他们肃然起敬；当我们看到维和部队冲过恐怖分子设立的防锁线直面枪林弹雨时，会觉得很“燃”。这些人，或信仰大爱，或信仰人民，或信仰国家，或信仰和平，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高贵却由此而现。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诲圣人之言。无论科技再如何进步，于世界来说，人类都是无知的，心存敬畏，信仰才会有所皈依，也才能建立起真正和谐文明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