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小安喊了几声,小安爸爸建国依然和对面的人谈得火热,丝毫没有听到,另一个男人大江听到,下意识地应声,回头一看,小安的脸气得鼓鼓的,大江摸摸脑袋,嘿嘿一笑。
其他人哄堂大笑,看着大江羞红的脸开始调侃,“大江,这是想闺女了”,大江讪讪的,急步离开。
小安不明所以,拽住建国的胳膊,把他拉出人群,“爸,我妈叫你吃饭,快走,别说了”,建国扭头和那人摆摆手,说着下次再聊。
“爸,大江叔闺女怎么了,他想哪个闺女了”?建国一愣,看向小安,揉揉她的头,“小孩子,别乱打听”。小安打掉他的手,气鼓鼓地说,“爸,别摸我的头,把我头发都弄乱了,过会还要上学呢”。
建国哈哈大笑,他有五个孩子,小安是第四个孩子,众多的儿女中,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女儿,不单单是小女儿嘴甜,讨人欢心,主要是因为李大叔的事情,让他触动颇深。
建国生于五十年代末期,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吃饱是最最重要的事情,在家里排行老四,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妹妹。
老母亲葛二妞根正苗红,是个无产阶级,老父亲沉浮是地主家的独子,有产一族,家境优渥,风度翩翩。
生不逢时,说得应该就是沉浮,学识渊博,为人和善,应该过着幸福宁静的生活,可是,从十八岁起,每天都要被拉去出批斗,成了人人斗争的对象,家里被洗劫一空,老太爷撒手人寰,老夫人一病不起,昔日的贵公子,开启了三餐不继,衣衫褴褛的日子。
年纪一大把,无人问津,三十多岁时,在老夫人眼泪的攻势下,娶了邻村的葛二妞,大字不识一个,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不久,老夫人闭上了双眼,沉浮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葛二妞翻身做了主人,连着生下五个儿女,在建国三岁时,沉浮郁郁而终。
剧照《超时空同居》一大家子孤儿寡母,苦苦度日,在那艰难的环境下,男孩子显得格外重要,特别是没有现代化的工具,土地要一锄头一锄头地锄,水要从井里一桶一桶地往家挑,好似,男孩对家里更有用,女孩柔弱的肩膀扛不起这负重担,加上葛二妞见识有限,在父母的荼毒下,格外看中男孩。
建国在这样的熏陶下,也一直认为儿子才是家人,女儿是要嫁出去的,结婚后,妻子接连着生下三个女儿,建国不免有些叹气,做的最多的就是,抱着侄儿去看电影,给侄儿买吃的,什么都要给侄儿,这是他未来的依靠。
看着三个瘦小的女儿,只能狠心装作没有看见,直到小安的降生,让建国的心沉入谷底,这是要孤独终老的节奏,注定没有儿子的命,连着好几日都是醉醺醺的,加上老母亲的挑唆,对妻子更是看不上眼。
一件事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村里的李大叔有四个闺女,都嫁了人,年纪大了,拿着房子,存款想要投奔侄子,侄子收了房子,存款,却把他赶出来,最后是李大叔的四女儿赶了回来,把李大叔接走,为他养老送终。
建国回家后,抱起床上的小安,坚信他的四女儿也会为自己养老送终,是个孝顺的,不再执着于侄子,到底是隔了一层。
不久后的一个午后,这种想法更让他认定自己的想法,建国一不小心摔倒了,下巴磕到门槛上,脱臼了,嘴巴合不上,直流口水,不能说话,不能吃饭,三个女儿急得团团转,不停地说,“爸爸,你疼不疼,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
他放在心上的侄儿像是看到了好笑的事情,拍着手,哈哈大笑,让建国彻底寒了心,从此以后,他的后背背起了四个女儿,有了好吃的好玩的,开始想起四个年幼的女儿,不再是他的侄子。
在小安一岁时,妻子再次怀孕,建国有期待,但不敢表露出来,怕再次失望,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是个男孩,建国老泪纵横,终于有儿子了。
剧照《超时空同居》喜悦过后,开始为生计发愁,虽然躲过了计划生育,可是,五个孩子要穿衣吃饭,还要读书识字,该怎么办。
老母亲上门了,同来的还有一对夫妻,要把小安带走,并且给的钞票还不少。
八十年代的农村,女孩子是不值钱的,特别是刚刚两岁的女孩,瘦巴巴,甚至邻居都来劝说,一个女娃而已,卖了一个,还剩三个,不亏。
建国犹豫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一直认为小安是自己的福星,如果不是小安,可能他就没有儿子,特别是李大叔凄凉的晚年,让他坚信女儿也是可以依靠的,最终拒绝把小安卖掉,老母亲给了建国几巴掌,气鼓鼓地走了,事情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从此以后,小安成了众矢之的,好在她是个没心没肺的,每天面对奶奶的骂骂咧咧,还能笑嘻嘻的。
转眼,小安上了初中,成了大姑娘,不但可以打酱油,还可以洗衣做饭,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每天还要给奶奶送饭,洗碗,奶奶依然不喜欢她,小安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忙碌,把奶奶气得脸红脖子粗,没办法,除了小安,没人愿意管她,就这样,祖孙俩大眼瞪小眼,斗得不亦乐乎。
一日傍晚,小安去大江叔店里买油条,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把一篮子油条甩在大江脸上,恶狠狠地看着他,“不用你烂好心”,扭过头大踏步离开。
小安提着油条,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多大仇多大怨,白给油条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才知道,那个姑娘是大江的小女儿,和小安一样,排行老四,由于当时吃不饱穿不暖,把那姑娘卖给了同村无儿无女的张家。
曾经还好,一心只顾着奔生活,条件好了,有吃有穿,住上了大房子,有了存款,开始想起被卖掉的小女儿,看着小女儿一天天长大,开始睡不好,吃不好,一心想要和小女儿相认。
可是,小女儿是个火爆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闹得人尽可知,一时间,旧事重提,不说还好,一说才知整个村子,差不多一半的人家都卖过女儿,没办法,太穷了,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
日子好了,富裕了,有了闲钱,大家开始想起认亲,那些被卖掉的姑娘,被认回来的少之又少,有的是不知被卖到了哪里,有的是不愿意回来,有的是早已嫁人生子,回不回来没有什么区别。
剧照《超时空同居》大江一时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店门关了整整一个月,再也不敢跑去看小女儿,也不敢去送油条,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特别是看到小安时,眼中的苦涩更甚,喃喃自语,“还是你爸有福气,如果那时候,我咬牙坚持坚持,她还是我女儿,不会把我当成仇人一样”。
从此,小安成了店里的“贵客”,她篮子里的油条永远比别人的篮子里多上两三根,小安每次都是甜甜一笑,“谢谢大江叔叔”。
建国有一次忍不住把小安叫到面前,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如果,当年我把你送人了,你会不会恨我和你妈,愿不愿意回来”。
小安捏紧拳头,大义凛然地说道,“当然不会,得了钱,还想等我长大了,回来尽孝,想得美”。
五年后,那个姑娘结婚了,大江夫妇忍不住给那姑娘陪送了一辆摩托车,据说那姑娘把车给砸了,当然,小安没有亲眼看到,那个时候,小安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求学,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不知该说些什么。
多年后,小安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想起爸爸曾经问起的那个问题,开始犹豫,如果自己真的被卖,会怎样,心有隔阂是肯定的,但应该不会恨吧。
抱着孩子回乡,遇到大江,他头发花白,店铺早已传给了儿子,但红光满面,,眼角带笑,手里提着一袋子油条,乐呵呵地看着小安,“小安,叔终于等到了,她认我了,认我了,还喊我爸爸了”。
小安问了家人才知,大江口中的她,是那个被他送人的小女儿,他们相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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