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拜见姐姐!”
想当年白洵舞这盈盈一拜,三分怜爱,三分纤弱,还有四分可怜,一下便撞进了王夫人的心坎里。
青春貌美,绝色无双,出身又好,还是关夫子的门内弟子,天时地利人和,听说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简直是拿了一手好牌,也不怪主君心爱于她。
“行了,妹妹有孕在身,快快请起,莫要闪了身子。”
众人听闻,皆脸色一变 。
白洵舞无媒与镇北将军苟合,珠胎暗结是一回事,可镇北将军的“正牌“夫人若是把这件事摆上明面上说,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这两个人,可还是一个府中出来的姊妹。
“洵舞呀!从前在府中时,我便知道你处处都愿意同我争,而今天,我可以坦诚的对你说——你赢了!”
王夫人站起身,退下了腕上的一对鸳鸯扣,这是镇北将军府中主母的象征,还是当初,婆母长河郡主亲手为她戴上的,七年了,一共2555天,这将军夫人的担子十分沉重,她也该卸下了……
“你别胡闹,当初小舞入府,本将军也是经过你同意的!”
王长庚钳住夫人的腕子,伏在她耳边低低威胁。
“将军莫非忘记了,想当初亲上朝阳正殿时同姨母求亲时的承诺,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否则任我处置,现在妾只求体面的离去。”
镇北将军的虎眸暗了暗,对了,白翠萍的娘家虽然只是个从三品,而且还死了亲娘,无人替她做主。
可她的亲姨母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身为中宫正殿,不但生育了太子殿下,而且一直受到圣上礼重,若今日闹起来,他虽是一品军侯,恐怕还是占不到便宜。
“萍儿,你过门七年,未曾为我王家生养一儿半女, 本将军一直是等了足足七年才纳妾,迎小舞进门的,为夫对你不薄呀!”
权衡利弊,就连王长庚也不得不打起了感情牌,白翠萍冷笑一声,别看王长庚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可他前街小院里养的韦氏、刘氏,还有豢养在楼子里的小孟氏,莫非都是死物不成!
“那就非得是我的庶妹吗?”
白翠萍执拗的问,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明明是他们小姨子与姐夫先勾搭成奸,莫非还成了她的不是?
“小舞她很争气,我们也只一次,她便怀上了….……”
白翠萍仰天长笑,可不大一会儿,便又有眼泪流到腮边。
生而为人,若只为繁衍子嗣而苟合,那人与牲畜又有何异呢?
他王长庚也不想一想,自己红颜知己满天下,环肥燕瘦,什么样的没经过手,为何偏偏只一次,自己的庶妹便有了身孕。
“行了,王将军,你我各退一步,你休妻吧!都体面一些,以后也好再相见。“
就这样,镇北将军纳妾之日,却也成了休妻之时。
幸亏镇北将军府中二老没的早,否则非得连棺材板子也压不住不可!
白翠萍被休弃之后,不到小半天,当朝太子的车驾便接走了人。
“谢谢表哥!”白翠萍 柔声施礼。
“行了,母后知你那父亲就是个没心肝!府中又有后娘如虎,所以便特地派我寻你入宫做伴,从此你便是宫中女官了!呸……”
小太子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这一口浓痰仿佛不是吐在了镇北将军府门口的石狮子上,而是直接烀在了他王长庚的脸上。
“长姐,我就不相信了,你永远都能绷得住!”
白洵舞靠着角门,嘴里咬着帕子,望着太子逐渐远去的车驾,气得咬牙切齿,脸都绿了。
打小她就不明白了,为何她的母亲美貌如花,却只是个继室?为何白翠萍生来便高她一等,是嫡长女,而她却只是嫡次女?为何她就喊不得皇后一声姨母?为何成年之后,白翠萍可可以嫁给相貌英伟的镇北将军,而爹给她议亲,却只是个穷掉底的举子。
所以她恨呀!恨呀!就恨得想出了这么个恶心人的法子,先是用计灌醉了王长庚,又借了个假孕的法子,混入了镇北将军府……
不过虽然说是醉酒,可又焉不知是这二人一个早有假意,一个早有虚情,二人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拍即合了!
可假孕终究是假的,刚开始白洵舞本想着等自己过门,勤把王长庚留在自己房中几回,那自然是“假到真时,假亦真!”
只可惜她还是太车轻了,那公鸡不行,母鸡再欢也只能瞎蹦达……
所以两个月后,白洵舞的“高招”就还是露馅了!
王长庚完全不顾夫妻情义,把人“胖揍”了一顿,又弄了顶大红花轿,敲锣打鼓一路,又把人抬回了白家。
白洵舞过门时是妾,没法子,一顶粉轿,只打侧门抬进镇北将军府就完活,低调的很。
可白洵舞被抬回娘家时也就不同了,一时间可万谓是锣鼓喧天,万人空巷。
“王将军,你好歹也是当朝一品,这样做无疑是与我白家同归于尽,恐怕不好吧!”
白父咬着后槽牙,假如光凭借眼光就能杀死人的话,现在恐怕他王长庚都要投胎一万多次了。
王长庚虎目一竖,这两个月,在朝堂之上他几乎的处处受到太子一党的挟制,就连圣上近几日,也是一连几番斥责,也好似在为皇后出气仗势。
从前他怎么瞎了心,未能看出白翠萍的举足轻重呢?
“怎么?你白家女儿假孕讹我,挑拔我夫妻感情,你都不怕丢人,我一个粗人怕甚!”
“你简直欺人太甚!”
身边的柳如烟听了,王长庚竟然敢这样数落她的宝贝女儿,这可就不干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若不是这白府主母看你孤苦,收养了你,你早就不知道烂在哪条粪渠里了!而你倒好,一转眼便爬上了自己恩人相公的床,竟活活气死了恩人,简直狼心狗肺,有你这样做母亲的,也不怪能交出这么恬不知耻,算计自家姐夫的好女儿!”王长庚这话也是极尽羞辱了。
“唉……呦!”
王长庚这一番义正言辞的,愣是把柳如烟都气乐了,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过比她还不要脸的。
而此时正拉着白翠萍躲在巷子暗处乐不可支的小太子。
“怎么样?小萍 儿,太子哥哥这次可帮你出了一口恶气吧!”
白翠萍十分紧张的想挣扎被太子握在手中的柔胰,可半天,他的手竟似钳子一般。
无奈白翠萍只好单手掩了掩面纱,苦笑道。
“太子殿下都已经是成了婚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的孩子气呢!”
“孤不喜欢她!”太子颓声说道。
“可她毕竟嫁给了您呀!”
白翠萍十分真诚的规劝,就像她,大约从前王长庚娶她也只是为了传承香火或者利益勾连吧!他也不喜欢她,只不过她更加幸运,有姨母做盾,还有后路可退,所以她也是真心期待,太子妃能过得好……
此时,刚好有东风做乱,吹起了白翠萍额前的碎发,太子顺手便替她捋了捋。
“还记得从前,孤是最喜欢小萍儿的,只是后来你却嫁给了那个没心肝的………而此时,既然你们已经和离了,那你重新回到孤的身边,可好!”
小太子的指尖滚烫,小太子对白翠萍的心思,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可小太子的身不由己,她白翠萍亦知。
所以,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萍儿,这些日子,你在宫中,生活得可好?”
这是王长庚借口入宫议事,第三百一十四次私下里跑来后宫堵白翠萍了。
“回镇北将军,好!”
王长庚撇了撇嘴,“一个做奴婢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总比做您的傀儡夫人要好上许多吧!”
白翠萍无奈,这王长庚也真是的,虽然年岁渐长,可性子却越发幼稚了。
“我王长庚发誓,从此以后,都会拿命对你!”
白翠萍望着院子里新发的柳条轻笑,“镇北将军可莫要瞎说,您的命多金贵,还留着报效朝廷吧!”
大概连白翠萍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未到仲夏,北边有匈奴来犯,圣上大怒,派了王长庚帅军连夜开拔,奔赴战场。
“萍儿,我们都不小了,就算没有子嗣,我王长庚也认了……只要我这次能平安回来,我们就和好吧!”
白翠萍还来不及拒绝他,他便赶紧勒马转身,大约也是猜到了白翠萍的答案吧!
毕竟是年少的夫妻,望着大军开拔的滚滚烟尘。
“一定要保重啊!”
白翠萍还是真心的祝福道,毕竟是先有国才能后有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萍儿,萍儿……”
在王长庚走后的一个半月之后,北边战事胶着,皇帝正心焦,所以这宫中所有人也都不好受,日日都提着脑袋做事。
“原来是白侍郎啊!”
白翠萍出言嘲讽,自己都被夫家休出门一晃这都大半年了,他这当爹的倒是心大,不曾过问只言片语。
“你个逆女!”
白翠萍仰起头,“怎么?白侍郎还想打我不成?可不凑巧了,不才现在承蒙皇后提拔,也是四品女官了,有功名在身,您还真打不得这天子近臣……”
白父憋了半天,“不是的!爹今天来只是想让你回府劝一劝你的妹妹,她现在是真的有了王长庚的孩子,可是又偏逢现在北边战事失利,王长庚又生死未卜……”
“您是想让她打掉腹中孩子吗?”白翠萍嗤笑,他还真挺现实的,知道王长庚吃了败仗,即刻便赶紧划清界限了吗?
“是的,毕竟小舞还只是个孩子……从前之所以她会搭上王长庚,大多也是为了跟你置气……”
“好啊!”
白翠萍如此豪爽的答应倒是把白父着实惊了一跳,毕竟从前她们姊妹的关系可不太好。
”滚!你们都给我滚……”
白翠萍刚一进门便见到白洵舞正在砸一只大汤碗,碎片片片飞溅,惊得丫头婆子犹如鸟兽,四散而逃。
“你怎么来了?”
白洵舞红着眼眶,质问白翠萍。
“来看看你呀”……
白翠萍只轻飘飘的一句话,白洵舞便崩溃了,挺着个硕大的肚子,抱着白翠萍的腰身,就是个痛哭。
“不管你信不信,这孩子就是王长庚的,我不打,不打……”
白翠萍轻轻抚摸着白洵舞额头的碎发,“那你爱他吗?”
白洵舞愣了愣,随即便摇了摇头。
“长姐,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孩子已经六七个月了,如果现在动手流掉,我是会死的啊!”
“乖,不怕,你还有我……”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白翠萍却还是出手帮助其保下了这个孩子。
无论王长庚最后是不是能凯旋而归,可谋杀一品军侯的子嗣罪名不小,也不是白父一个从三品能担待的。
所以白父一气之下,便又娶了好几个妾室入门,大约是大号”都练废了,现在有生之年,自己还“有心有力”的时候,再生几个“小号”吧!
可人生在世,又哪里来得那么多称心如意呢?
就像白洵舞,自从平安生下了孩子,睹子思父,是对王长庚多了几分真心,可偏巧,这镇北王此时就死在了战场上……
“长姐……”
白洵舞怀抱无辜稚子,独守着偌大的镇北将军府邸,这还是她唯二一次叫白翠萍长姐。
“你不肯答应孤的求婚,是心中还有他吗?”
小太子瞅着白翠萍即帮忙张罗王长庚的葬礼,又答应照顾白洵舞母子,为王长庚留后,便醋意满满。
“太子殿下,起风了……”
后来圣上命太子北征,一鼓作气,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然则,太子归来之日,圣上龙驭宾天,新皇战功赫赫,登基为新皇。
“萍儿,你真的可决定了?”
“是的,萍儿已经决定出家为尼,永守皇陵,为先皇祈福,望圣上准许!”
“朕,如你所愿……”
在白洵舞母子送白翠萍入皇陵的那一天,皇帝也站在城楼上送了送,却始终没有勇气当面拜别。
“母后您说,朕现在已经是九五之尊了,就当真还是和萍儿没有缘分的嘛?”
太后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是,因为萍儿是个聪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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