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记

作者: 高分也高能 | 来源:发表于2016-09-15 08:28 被阅读0次

    偶然的机缘,通过网络,龚鹏程先生给我改了一次诗。虽是三言两语,却一针见血。我当时热泪盈眶,恨不得马上飞到龚先生身边长谈一番。一可当面亲炙,二可就此拜师。

    正值春暖花开,我推掉手头所有事情,把诗作又痛改了一番,4月13日下午匆匆踏上了从南阳到北京的列车。“探春何苦八千遥,无那诗情到碧霄”,我过去写的两句诗,恰好可表达我此时的心情。

    4月14日早上赶到北京大学。未名湖畔、勺园内到处是一树树的鲜花,衬着一湖碧波,格外明艳,但我无心细赏,匆匆一览之后,就赶到一教楼216教室外面等着。上午10点是龚鹏程先生的古代文论课。教室不大,除了学生,还有几位年龄颇长,可能是教师。我挑了个座位坐下,马上有一位同学发下讲义。快要见到偶像,心里忽然忐忑不安起来。我想我应该去楼门口迎接,但我又怕影响龚先生上课。正在犹豫之时,龚先生走进了教室,前排的一位同学随即递上了润喉片。龚先生还是我2005年在重庆师大初见时的模样,英姿勃勃,只是比过去略显憔悴些,上身仍着对襟唐装。教室静悄悄的,龚先生扫了一眼教室,旋即出去了。我也随之出去,向龚先生低声问好,龚先生含笑问我:“王金龙吧?”我赶紧递上名片。接着问我何时到,坐什么车,可否辛苦。我不敢耽误先生上课,寒暄之后,说:“龚老师,我先听课吧。”“好吧,下课再聊。”龚先生语气温和,毫无架子,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锋芒。而他的文风却是纵横捭阖,不可一世的呀。

    龚先生的课字字珠玑,自不待言。又恰是讲宋初诗坛概况以及杜甫诗集的形成过程,是我极感兴趣的题目,所以听得很认真。遗憾的是我不能每周都来听,同时又感叹北大的学生有眼无珠,放着这么好的课不来听。课后听龚先生讲,原来听课的人很多,自从要求他们上课讨论之后,很多学生不敢来了。我自然知道龚先生的苦心。和学生课堂讨论、辩难、启发、解疑,最能检验一个老师的功力,也最让学生受益。可惜现在的学生最关心的是如何通过考试。

    上完课,龚老师领我去吃驴肉火烧。龚老师的大脑金公司的两个小朋友开车、作陪。席间,自然离不开谈诗。我向龚老师倾诉我在选词用字上的苦恼,龚老师说:“要先从意上下手。比如杜甫的《春望》,如果让你写,你如何写?”我后来才意识到,龚老师是引我于向上一路,格律、用字、选词更需要从意上着眼。

    另外还谈到台湾某陈先生的诗。龚先生大为摇头,惋惜地称之为打油诗。并说自己早年学画,苦无进境,于是放弃。而陈先生作的诗连入门的工夫都没有,常叫人背后笑话。

    原来放弃也是一种智慧。与其让别人背后笑话,还不如自觉放弃。陈先生曾是龚先生的老师,“吾爱吾师,更爱真理”,如果违心称赞,虚与委蛇,必不是龚先生的个性。师友互箴,是龚先生一贯的交往方式,《荀子•修身》有言:“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陈先生想必善自择之吧?

    我想,之所以未入门,还是在开始作诗的时候,就没弄懂什么叫诗,如何写才像诗。陈先生学问渊博,但严羽说:“诗有别才,非关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又说:“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至;所谓不涉理路,不落言筌者,上也。”学问与诗才如何才能相得益彰,是一个大问题。龚先生批评陈先生的诗,对我来说,好像一则公案,值得细细揣摩。

    饭后,龚先生让我跟他上车走。我不知道要去哪儿,但我很珍惜和龚先生在一起的机会。龚先生在车上盘腿而坐,偶尔打个电话,偶尔指示行车方向,好一派晏如气象。

    车开到一个叫海棠花溪的地方停下了。原来这里是元大都城垣遗址,河两岸的海棠正当花期,数里之内一片花海。一阵清香扑鼻,令我千里乘车的倦意顿消。龚先生说再过一周可能花会全部凋谢,老护城河上会落一层花瓣。我们三个还诧异龚先生怎么会知道这样美的地方,先生一笑说,只要是玩的地方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还说过去和朋友用海棠花泡酒喝。我也感觉诧异,不经过特殊处理的花瓣不是有毒吗?龚先生不以为然。我还问:龚老师在一篇博文中提到,“宋人说天下有三大恨事:海棠不香,鲥鱼多刺,曾巩不能诗”,而这里的海棠却清香得很。龚先生郑重说道,海棠有的品种并不香。

    徜徉之际,龚先生说如此佳境,正适合作诗。我点头称是。但不敢乱说话,唯恐打扰先生的雅兴。在回南阳的火车上,我作了首七绝《与龚师游海棠花溪奉作》:“雪片吹香乍舞风,踏青何忍水流红。不知今夜旧城阙,谁葬花魂明月中?“诗虽平平,却寄此呆想:如果龚先生花前月下再来此徜徉一番,不知是何滋味?

    花溪游人虽不多,但颇为热闹。先生大概有点不习惯,或者心头还挂念其他事,终于要走了。我鼓起勇气,说:“虽然龚先生收徒不拘形式,但我还是给你叩个头吧。”龚先生见我执意要叩头,就答应了。我忙拉来大脑金公司的两位小朋友来拍照作证。

    在海棠花下,青草地上,我恭恭敬敬地给龚先生叩了头。当说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话时,先生一笑,忙止住了我。虽然现在离那个拜师的传统仪式很远了,但我心里真的这么想。因为我从没遇到过像龚先生一样才学博大又诲人不倦的老师,龚先生能收我为徒,这是我多大的福分啊。龚先生向以孔子自任,其著书立说、办刊办学,从教从政,无不成就斐然,作为他的弟子,又岂敢不敬慎戒惧,奋发自勉?

    先生的车把我送到旅馆。在与先生握手告别的时候,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彷佛刚才是一场梦。来时在火车上我撰了一副对联,用龚先生一本书名作上联:书到玩时方恨少,下联我对:梦经别后岂嫌多。是的,此后对先生的思念怎可一日无之?此后捧读先生著作时,一定也会特别亲切;我的人生,一定也会有新的目标,新的改观吧。

    2011年5月1日初稿

    2013年9月9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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