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早上,像往常那样,芸茗坐上了49路公交车去上班。车上多是年轻人,像芸茗那样的上班族。有的低头看着手机,有的在打瞌睡。芸茗拉着扶手,听着车上广播的早间新闻,看着窗外的车流,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前方堵车了,公交车缓慢行驶。虽然是高峰期,但是平时在这个路段是不会堵车的。芸茗疑惑地看了一下前方的车流,余光看到车的右边有交警在指挥,交警的前方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轿车。出车祸了吧,芸茗猜测。下一秒就看到了车尾处有一物体。芸茗赶紧转过头去,同时听到了有一个女孩子不轻不重的一声“啊”。那个女孩就站在右侧车门边上,她立刻就站到了左边,挨着芸茗,背对车门。
“你看到了吗?” 女孩的同伴问。
“嗯,天啊......”女孩突然咳嗽起来,然后干呕。
芸茗的心往下沉了沉。
生命是如此脆弱,哪天说没就没了。突然就变成一个死物,一堆垃圾,让人恶心犯怵。可能有几滴眼泪因此而流,可能有几声笑为他而出。可是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归尘土。
芸茗思考着要不要立遗嘱,万一哪天自己突然就走了呢?刚一想起又笑了。何须立什么遗嘱,自己留在世上的也没有什么东西。
假设芸茗是幸运的,那么她才走过了四分之一的人生。这一段路,她走得无比小心翼翼。她怕死,特别怕。她看到路上的井盖之类的东西,不敢踩上去。她坐车总是坐在车的左边,因为有人说,直面危险的时候,右撇子的司机本能下会把车转向右边,而世上的右撇子占了总人口的90%。她不敢看爷爷的遗容,她远离事故的中心,她躲避一切跟死亡有关的东西,很多时候忘记了恐惧。但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关死亡的念头一旦形成,就一直向下,向最深处延伸,无法抑制,只能无助地任由恐惧攫住她的心。由于无法克服这种恐惧,芸茗无比珍惜自己的命,绝对不冒险。
如果人注定要死,那么为什么活着?有人说活出精彩的人生就不虚此行。那么何为精彩的人生?
每个人的终点都是一样的,自出生起就注定了。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条路,起点的方向即指向终点,不管过程多么不同,不管你如何努力,还是无法改变命运,唯一的区别就是时间。而时间是最不控的,你永远无法估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能在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可能在中途的时候,终点突然就到来了,本来还在前方的路突然就消失,幸运的话可能在马上走完全程的时候,颤巍巍地踏过终点线。能把控的唯有这一路的足迹。有的足迹深刻隽永,踏出这足迹的人早已不在路上了,但是他的足迹一直在那里,时间无法抹去。有的足迹就是浅浅的一道,被后来的覆盖上,看不出原来的痕迹。反反复复,足迹消失又重现,没有人知道这脚印被重复了多少次,有多少人踩过。这些人的脚印如何相似,所以他们平凡,普通。走出这些足迹的人有没有疑问过,他们为什么踏上了跟别人一样的路,踏上了一条早就预示着终点,甚至过程早就清晰的路。走走停停,悲欢离合,会不会偶尔想起,终点到了之际,一切都化虚无。
车内响起了甜美的女声,到站了。芸茗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些生啊,死啊的想法赶走。
办公室的一天又开始了,源源不断的邮件,领导的不满,客户的蛮缠,芸茗觉得无比厌烦,状态越来越差。
领导喊了她过去谈话,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问一下工作情况和想法。
“我听你的组长说,你最近没有目标,没有动力,觉得茫然,对吧?”
芸茗乖乖地点了点头。
对面沧桑的脸绽放出一个笑容,“不怕跟你说,我也没有目标。我每天上班就看看邮件,紧急的就回一下。今天跟产品部开会,明天跟前台聊聊,后天问问研发最近这个爆发的问题解决了没。”
芸茗聆听着。
“不要去想什么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这样想的话是没有意义的。就把自己该做的工作做好,踏踏实实。整天去想什么意义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
芸茗没有听过这样的回答。看了很多哲学书,那些大家智者都有自己的一套答案,但是都无法解开芸茗的疑惑,无法驱赶虚无带来的恐惧。
现在有人说,不要去想什么是意义。
原来如此吗?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其实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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