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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谷冲位于马良镇溪峪村,是我舅娘家的居住地,狭长的冲子里,一条小溪流穿冲而过,溪水清澈,经年不息。
这条小溪里有我许多遥远的记忆,有关于小溪的,有关于我的童年,更多的是关于我舅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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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舅、二舅舅的长相,大脑里早已模糊,唯有舅舅对我们的好,却一直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像木工在窗棂上雕刻的花,印痕深深。
小时候,一群外甥们个个都喜爱慈祥的三个舅舅,因为去了,都知道有板栗吃,舅舅们会在火笼里给我们烧洋芋、烧红薯,还会把攒到过年吃的花生用升子装着端出来,给我们吃。舅母抱进一堆干柴,用吊锅子煮腊肉,把饱满的干四季豆子掺在头号包谷米里焖煮成粥,让我们这些馋久了的外甥们,放开肚儿吃。还有舅老表们,也稀罕我们,把我们驮在肩上当马骑,要不就在门前的小河里摸鱼儿,抓泥鳅,想着法子哄我们玩。但谁都又怕去舅舅家,因为路程远,全靠两条腿行走,穿过十二里路的扦担沟河后,还要走七、八里的庙垭,要爬五里坡,最后下五里坡,直到天快黑,磨磨蹭蹭才能走到溪谷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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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进城读书,就很少去溪谷冲了,再后来参加了工作,去的就更少了。直到几个舅舅、舅母去世,我们一群外甥们,才赶过去参加葬礼,匆匆的去,等舅舅入土为安后,又匆匆的走了。溪谷冲的印象始终定格在几十年前,那时候冲子里的人家,也都是一色的土墙灰瓦的房屋,道路泥泞,冲子与世隔绝,闭塞而又落后。我参加工作后,因工作常常下乡,到马良、重阳的机会也不少,从两河口进溪谷冲虽说路也不远,只是有些不太好走,多少回过“门”不入,硬是把一个衰老孤独的幺舅舅也忘记的差不多了。
2016年秋,我最后一个长辈幺舅舅去世,我和姐姐获信就出发,买了花圈火纸等祭品,从县城牌坊湾上保宜高速公路,进两河口,新修的乡村道路宽阔,平整而又通畅,不到两小时,就到了溪峪舅舅家。原记忆中遥远的道路,在现实中因为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拉近了距离,走进溪谷冲,原有的印象早已被清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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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帮忙的人一起,冒着秋天阴冷的雨,把舅舅送上山,就独自沿着冲子,行走一遍,左顾右盼,重拾儿时的记忆。
保宜高速穿村而过,冲子里大块的田地,都种上了油菜,绿油油的一片,道路两边的人家,基本上都建了新房,白墙红瓦,在蒙蒙的秋雨中依然醒目,这里的落后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和坐落在沮河两岸的那些富有朝气的人家没有了区别。让我格外感兴趣的是那条弯弯的小河,溪流的岸边保留原有的生态,几十年干砌的毛石缝隙里长着野花野草,溪水清澈,静静地流淌。冲子里人户相对集中,邻居间相处和睦,无偷鸡摸狗现象,足可夜不闭户,长期保持着醇厚的民风,张家有事,吆喝一声,李家有事,骑摩托车顺冲喊一下,一会儿的功夫,村民们便会聚集在一起,帮主人家张罗着。我舅舅就是在纯朴的村民张罗下,热热闹闹地被送上了山,躺进他生前自己挑选的向往的那块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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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谷冲在群山的怀抱中,没有任何的工业污染,空气清新独特,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宁静淡泊的生活。清晨的秋雾,在冲子里缓缓弥漫开来,村舍俨然,若隐若现,好似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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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舅舅安眠于泥土中,按照习俗送葬的人们折回来,进行脱白转红的仪式,悲凉的气氛瞬时消散了,亲友脸上露出了一团喜庆的光芒,一点也看不到因我舅舅匆匆离去的那种悲哀,好似过年相互拜访走动时的喜气一般,从此,我幺舅的身影与溪谷冲划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村干部就脱白转红的机会,在我舅舅的场院里,召开了小组村民会议,逐户点名,竟无一户缺席。村干部特别强调了保护环境,爱护家园的重要性。要求村民必须把白色垃圾集中整理袋装,统一放置,由村里集中清运处理。难怪我在公路边,小河边,稻场边,没有发现散落的垃圾,也难怪溪水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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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谷冲是我热爱的地方,遗憾的是,这冲里那袅袅飘烟的房屋里,已经没有了我舅舅的身影。心里一种忧伤,就如秋雨一般,打落在我的心上。再来溪谷冲看舅舅,只有几座坟头和随风摇曳的清明吊了,其他的也只能搜尽枯肠,用断断续续不成片段的记忆来拉进舅甥的距离,有些记忆如坟前焚烧火纸后残留的烟雾,若有若无,轻风一吹,有倏忽飘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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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永远是人们热爱的命根子,朴实勤劳的溪谷冲人,在她养育下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幺舅舅在这冲里生活了八十三年,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百年归山之后,选则一个避风向阳的田边,永远地陪伴这片养育他和他后代的土地,把自己的身躯融化为土,与溪谷冲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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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秋的脚步已急匆匆快步向我们走来,张望冲里的秋色,涌出无限留念。我晓得,溪谷冲是我永远热爱的地方。
于2016年1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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