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允熙》：两个女人的爱情

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会是怎样的？《致允熙》这部韩国电影或许能为我们提供一种答案。

20年前，允熙和淳的青春尚好。阳光、美丽、敢爱敢恨，是很多大人午夜梦回时会追忆的青春模样。

更幸运的是，在一生中最美的年华里，她们相识、相知、相爱。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爱情大抵就是这样美丽却易碎的“世间好物”。

它来时，静悄悄，却一招毙命，直抵灵魂。起初，你会困惑、恐慌。不久，你尽情地享受坠入爱河的快乐和激情。后来，当激情消散，当快乐终将面对现实，又有多少人败给了最初的恐惧？

在最美丽的年华相遇，是幸，也是不幸。

20年前，允熙和淳都太年轻，妄想用两颗稚嫩的心灵去对抗强大的世俗和现实。是的，爱能战胜一切，这是两个爱到极致的人的坚定信念，但前提是，她们足够成熟，足够独立，足够强大。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只有爱，是不够的。

“那时，和你说分手，是我的真心话。父母认为说爱你的我，是得病了，我要被迫往来于精神病院之间。最后，我还是和哥哥介绍的男人早早结了婚……我只能说，这是那时候无可避免发生的事情。我也像你一样逃跑了。”          ——允熙

“曾经的我很胆怯，从你身边逃跑了，现在也依然如此逃跑着。不过没多久我又该像第一次一样，又重新给你写信了吧。”                ——淳

所以，年轻的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跑。允熙先真心地说了分手，原因是她跟父母出柜后被逼来往于精神病院之间。最后，她和哥哥介绍的男人早早结了婚。而淳呢？也真心地胆怯了，逃开了，回到了日本。

纵然爱着，纵使心碎、不甘，但还是败给了现实，让这段情缘归于沉寂。曾经相濡以沫，如今各奔天涯。这是多少有情人的过去和现在。

未来呢？也许无缘，从此相忘于江湖；也许各自美满，各自安好；也许有人念念不忘，一生守候……

《致允熙》电影海报

那么允熙和淳呢？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文字来描述她们的“后来”，就像一开始吸引我的这张电影海报一样，在茫茫无际的雪地里，四下无人，两个不再年轻但依然好看的女人站着，背对背。一个眉目低垂，神情忧郁，一个昂首挺立，眺望远方。

允熙她在忧郁什么？

淳又在眺望着什么？

背对背的她们，会不会看到彼此？

这二十年来，允熙在韩国经历了结婚、生子、离婚。她没有上大学，在食堂工作，伺候三餐，连请假都要看人脸色，忍受斥责和侮辱。工作后，星夜里拖着疲惫的躯壳，她不想立刻跨进家门，而是在一个偏僻的电线杆下，静静伫立着，抽完烟，再踏入家门。

正如允熙的女儿所说，妈妈，是孤独的。何止是孤独？这二十多年来，失败的爱情、失败的婚姻导致了失败的生活。因为她一直刻意地用不幸惩罚过去的自己。

“淳啊，我一直觉得我的余生就是对我的惩罚，所以在无形中我一直在惩罚我自己。”

                                                                                                                                ——允熙

淳呢？二十年来，她一直没有恋爱。虽然年少的淳逃离了，但是后来的淳却始终被困在曾经的爱里，再也出不来了。她经常会梦到已在异国结婚生子的允熙，她也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是，她不能。

所以，只能把思念和爱恋一笔一划诉诸笔端，化作一封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笺，像那段年少时的爱恋一样，深埋在岁月的尘埃里。

淳的信

也许是上天眷顾，机缘巧合下，有一封信被寄出了，允熙的女儿读了这封信后，决定带着妈妈去小樽度假。女儿即将去首尔上大学，允熙离婚，工作收入也不高，但却答应一起去日本度假，甚至不惜丢了工作，我至今还记得她辞职后走到街上的欢快步伐和卸下一切的一脸轻松，这欢快里，有的是她设想即将见到她的喜悦，有的是她对过去自己的和解。

女儿的脸上总是带着明媚的笑，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纯良细心。在女儿的安排下，昔日恋人他乡重逢。

小樽的冬天是安静的，只有雪与月，夜晚与宁静。在这样静谧安闲的月夜里，允熙和淳有了二十年来的重逢。无数个梦里的轮廓终于成了现实，两人克制着即将盈眶的眼泪，红着眼，微笑着寒暄，道一句：

——是你吗？好久不见。

两人重逢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多年之后，她们不再有多么荡气回肠的情感，有的，只是一句淡淡的问候，知道你安好，足矣，幸矣。

两人在月夜里踏雪向前，并肩行走。在路人眼中，这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一幕，对她们来说，却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她们会说些什么？未来会怎样？一切都像此刻沉寂的小樽一样，没有答案。

满月

此时，镜头向上，一轮圆月映入眼帘。终于不再是缺月了。而《满月》也恰恰是这部电影的另一个片名。

月亮，在中国人，甚至亚洲人的心中，是有其特定意义的。“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月是思念；“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是聚散离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月是爱的表白；“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是天各一方的人们共同的寄托。

影片中的那轮圆月，不仅象征着两人的重逢，更是两人对过去、彼此和自身的和解。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已然圆满。

影片的镜头很快地切换，留下一段空白让观众想象。最后的几个镜头是属于允熙的。

那个低垂着头，总是愁眉苦脸的好看女人不见了。她更好看了，因为脸上重新散发出青春的希望，她决定开店，开启她喜欢的事业。当她收到前夫的婚礼请帖时，她哭了，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喜悦、祝福和释怀。而对那一段两个女孩之间的爱情，她不再觉得这是一个让人感到羞愧的错误，勇敢地对待那段感情，并且诚实地面对自己——

允熙的信

不再羞愧，不再执着，努力生活，走向未来。

未来有你，无你，似乎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你，已经长存我的梦里，我的心里。

二十年后，两个女孩的爱情变成了两个女人的爱情。

整部影片的节奏拉得很缓慢，引领者观众慢慢走进故事，配上淡淡的背景音乐和日系的景观，能让人的心沉浸下来。影片中很多看似关键的情节，都做了留白处理，这种做法非常巧妙。一方面，这可以调动观众的好奇心，不断地去想象、猜测故事的前因后果，让观众参与影片的生成。另一方面，也告诉世人，爱情真正的模样。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爱情并非只有一种走向，它有千千万万种可能。爱情的走向是变幻莫测，它通往各种各样的未知世界，等待着我们去探索。

写信的淳

影片的取景也很日系，蓝色的天空、厚厚的雪地，还有那个火炉旁伏案写信的人，总会让我想起另一部日本电影《情书》。不同的是，这不是少男少女之间跨越生死的暗恋，而是两个女人缠绵一生的感情。

雪中的小樽

多年之后，小樽山谷中回荡的那句“你好吗？”，此刻终于有了回应。

“你好吗？”

“我很好。”

后来的她们，抵达了最好的结局

——“问余何适，廓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