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吹散荒草里
文/漂洋过海的鱼
在我家正屋门前,曾有一个很大的菜园,里面常种些当季菜蔬,青辣椒、茄子、苦瓜、大蒜、黄瓜......品种还是很多的。但印象最深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菜园里的一棵桃树。大朵大朵粉红色的桃花盛开,很好看,挂满了整棵桃树枝桠,风一吹,花就落了,用“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来形容是一点也不过分的。但是,如果桃花只是好看,不足以勾起我的回忆,柔软的是与桃树有关的旧时光,闪闪发出光亮。
十一二岁的时候,我个子很小,比同龄人都要矮半截,但我个性活泼,父亲也粗枝大叶,并不严管,我就乐得像只野猴子,到处乱窜,那当然是要爬桃树的了。两只脚摩搓着往上爬,背脊弓起,脚悬着,整个身子因为已经到树干中腰,活像只陀螺挂在半空中,但这陀螺并不是就不动了,还是卯足了劲一小步一小步往上匀。看过桃树的人就知道,桃树干表面是很粗糙的,因而摩擦力很大,这就是我为啥能上树的原因了,加上这树并不很高,矮壮矮壮的,更是便利了我的淘气。
爬上去以后,就一屁股坐在一根比较粗的树干上,也常坐在树干与树干之间的交叉处(刚好形成一个小疙瘩窝,妥帖得很),然后伸长了手臂去抓桃子,身子也跟着倾过去,抓不到干脆就整个身子站起来。抓住的桃常常不小,不过也比不得现在市面上卖的桃,个头要小很多。也许是家种的桃树,平日无人打理,营养上差了点吧。
这样的桃得来并不容易,常要冒着摔下树的危险,一旦抓下那个桃,也等不得下树洗,直接卷起衣服边摩擦两下,就往嘴里送,甜脆甜脆的,但这甜并不浓烈,脆得却很爽口。有时也会失手抓到些不好吃的,咬起来涩涩的,那八成就是没熟或者没被太阳光直射。我又往往是吃了几个还不够,要么顺手再抓几个,往身上有兜的地方塞,要么就直接摇起了树枝桠,桃子顷刻间便像一只只小精灵一样掉下来,这总让我想起孙悟空偷吃人参果的情节,心里更加快活了。
大多数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确实并不经常上树去摘桃,而是拿根竹竿瞄准了桃,轻轻一敲,桃就掉下来了 ,但敲下来的桃常要摔出个疤,或者滚到边边角角里,转身去找,不是被土地公公吃了,就是滚到树边上那条臭水沟里去了,又脏又臭,是断然不会再要了。
【专栏•我的乡土(五)】桃花吹散荒草里这是很远很远的往事了,现在十多年过去,我家门前早已变了样。菜园自己把自己拆了,里面的菜也早已不种了,土疙瘩地里爬满了高矮不一的荒草,春夏时节,荒草长得茂盛些,只剩下一条清楚的小道可供人来过往,而来往的人又常是我家的人或往我家来的客人。秋冬季节,杂草便基本荒芜了,破砖碎石全数显现,隐隐透出荒凉的意味,要是碰上萧索的阴天,这意味就更添浓厚了。
菜园终究是变了大样。它原是两家人的,一边是村上一户人家的,如今他家早已盖了新房子,住到交通便利的大马路边去了;还有一半是我大伯家的,也早已荒废了。园中原有一株年岁尚久的老柚子树,也不知哪一年被砍掉了;后来,对面的人家又种了一株,长到了能结柚子的年纪,一时竟也记不起这会还在不在,但新树上所结的柚子,个头好像凭空小了很多似的,不知缘由。
桃树早已不知去向,连个树桩都找不见了,只有牛儿在那咩咩咩,似在叫唤出工的人们,又似悲伤的长嚎,在村庄上空打着滚,久久不离去。
后记:
来自于城市文明的商品经济,早已悄然进驻多少年来都是以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为生的广大农村。能通小汽车的大马路,交通便利,土地竞相兜售,终于推翻了上世纪所建的平砖瓦房,一座座崭新的小洋房拔地而起,屋内装潢不下于城市公寓。楼前也悄然形成小小的集贸市场,拎着白豆腐、绿豆芽、肥猪肉的人们缓缓走在水库岸上,从水库那头,到炊烟这头,一切恍惚又清晰,一切也终于不可逆转。只是,不小心回头,巨大的变化已赫然在目。其实,还有一个事你不知道——我家屋后右拐,还有一颗李子树,在我出生之前怕就已经在了,枝叶繁盛时,星星点点的李子像一个个小青球,满树都是,也常爬上树去,扔下不只一颗到嘴里,也会摇树枝,掉下的李子比桃子调皮。
注:
本文源起于《古船》(作者:张炜)后序(之一)里“果树”一词,当然那渺茫的时间感也做了极大贡献,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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