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雨,下得又大又急。虽是周末,却没有细数窗前雨滴的闲情逸致,取而代之的是挑灯夜战,批改试卷的辛苦。
每批阅一份试卷,每统计出一次成绩,都会发出一声太息般的长叹。雨,敲在窗上,也打在我的心里。面对学生近阶段的学习效果,心微微地疼着,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是倒春寒吗?不,只是学生退步罢了!
习惯一心两用的我,一边批改着超级伤自尊的试卷,一边思忖着下阶段的教学计划。
突然,手机振动了起来,我撂下红笔,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是21届一丫头给我发来的消息。她说,今天整理柜子无意间翻到了中考前父亲写给她的一封信。
小丫头一会儿叫我“胡妈妈”,一会儿喊我“老胡”。我早已习惯了这届孩子给我的各种花式称呼,他们中有的人,甚至会很亲昵地直接称我“胡”。不管孩子们是撒着娇,撒着欢,还是是撒着泼,撒着野称呼我,我都会露出姨母般的微笑。毕竟啊,他们都还是孩子,师生之间,有时真的可以亲密到没大没小。
可每次看到学生家长,东施效颦学着孩子的样子,在微信里称呼我“老胡”时,我总有一种被冒犯的不适感。老师和学生之间可以亲密无间,但是家长和老师都是成年人,对于成年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边界感,是基本的礼貌,也是必要的尊重。
小姑娘发来的消息,将我的回忆拉到2021年5月22日早上。如果不读这封信,我早已忘掉了这个日期。但我会一辈子记得,那天距离中考还剩下34天。因为,那场家长会的第三个环节开始时,我边指着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边脑洞大开地来了一句:“今天是一个特别美妙的日子,距离中考还有34天。我特别希望自己能与班里的这些小可爱维持一生一世的感情……”
对于孩子们初中时代的最后一次家长会,我只想搞得走心且有意义一点。所以,我们班的家长会比其他班级多出一个环节,家长到校的时间,也比其他班家长要早半个小时。为了这多出来的半小时环节,我和孩子们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家长会开始的前一个周末,我让孩子们给参加家长会的家长好好写一封信,把他们平时羞于对父母表达的爱,不敢对父母说出的不满,以及想要与父母分享的一些快乐,希望父母能给自己分担的一些苦闷……都通过文字的形式呈现给父母。
孩子们写好信后,我让他们用信封装好,在信封上写上姓名,并吩咐他们在信封里装两三张白纸,方便家长给他们写回信。当然,在家长会召开的前一天,让每个孩子都在书桌抽屉里放一支笔。
家长到校后,都坐到自己孩子的座位上,读着自家宝贝的书信。家长们静静地读着信,我悄悄地读着家长们的表情——有的嘴角微扬,有的双眉紧蹙,有的双眼湿润,有的抿着嘴笑,有的表情严肃,有的闷闷不乐,还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家长们读完信后,开始写回信。最后把孩子的信带走,把回信装入信封里,家长会结束前,班里的小志愿者把家长们的回信收起来。周一下午班会课时,我把家长的回信发还给孩子们。他们脸上的表情,比家长们简单多了,要么笑,要么哭……
在孩子们写信,家长们回信的这个环节里,我只是活动的倡导者和组织者,并不是参与者。不管是孩子们写给家长的,还是家长写给孩子的,所有信件我一封都没有看过,但都替双方保管过。
没想到两年半后,小丫头会流着眼泪,跟我分享她内心的感受,以及她父亲写给她的回信。更没想到的是,读着家长的回信时,我会和她一起感同身受,被她父亲的叮嘱打动……
教育教学路上,自己一个用心的举动,有时真能带来深远的影响和意义。如此,还没什么理由不去思考,不去创新呢?放下手机后,我又拿起红笔继续批改试卷。夜,好像不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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