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2004年,我的大学时光,在南方一座绿树成林的城市度过。
想起当初人们网上调侃80后的段子,还真是适应了我这个80头的农村娃。1997之后,各地大学开始不包分配,学费也是大范围开收了。到了2000年,高校全面停用毕业生就业派遣报到证,然后我们开始上学了。
我这个药学专业当年也是小白鼠,学校第一次开设,之前本科的专业只有一个中药学。想起药剂老师上课时还给我们解释,“别的学校药学只学西药,我们学校也学中药,将来你们中药、西药的执业药师都能报考。”
好吧,懵懵懂懂的我,当时还不知道可以申请转专业,也不知道当年还可以自考医学拿到第二学历。我就是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慵懒态度,开始着自己的大学生涯。
那时大学也已不是当初心里憧憬的象牙塔了,扩招之后,学出来也一样需要到处低头找工作。最该吐槽的,是专业的课程设计,课程太多五天根本排不完,所以,一周有一个晚上要做实验,周六还是要安排做实验。满以为来到大学后可以开始享受一下双休的乐趣,结果,又过回原来中学一样的生活。诶,命怎么那么苦呢?
不过,还是有很多新鲜事物的,于我而言。第一次脚踩着塑胶跑道,第一次知道有多媒体阶梯教室,第一次使用电脑的鼠标(高中阶段只学会敲键盘和五笔打字,需要输入一堆命令后才打得开电脑,全是在键盘操作),第一次上网吧,大概2021年前后,在网吧申请到自己第一个8位号数的QQ,也一直使用到今天。
当时的自己,就这样漫漫地使自己适应新的环境。周日,和几个同学拿着地图坐着公车到处逛,希望着把这个城市早日认识。
最先开始的,是宿舍生活。男生四个宿舍,我们的住满8个人。很快大家就按惯例排辈分了,按年龄。老大百色的,老二北海的,老三、老六柳州的,老五、老八南宁的,老七桂林的,我是梧州的。排完后,去哪里都不甘寂寞的我,很快凑了一首韵律不通的打油小词,还自嗨地用毛笔写出来贴在墙上。因为是按着辈分顺序把每个人名字中某个字代入每一句的,所以得到大家的默许而没有被撕掉。
当年词曰:一苇渡江,会祖国南边,兰香阵阵透异乡,生命在此流连。宝贵青年时期,跻身杏林争席,不于今日搏击,诸君更待何时?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对我们宿舍来说,颇有点这味道。因为,四年下来,在其他宿舍都有出双入对之成果时,我们宿舍却鸦雀无声,令人称奇。如果这都能接受,还有一点,班上唯一进学生会的三名男生,都在我们宿舍,这就很多人不理解了。
其实我也不理解,风花雪月谁不爱?我不爱是因为我太穷,准贫困生却又不敢跟学校申请,只能自己饭菜少吃一点,所以一开始从心底摁灭这念头。他们呢?样貌、家世都不差,为什么呢?难道是个个太成熟,早就看透了这是一场最后结果不佳的短暂游戏?不得而知了,待到以后聚会喝醉时再好好问问这话题吧。
说到学生会,得留一些文字。因为我是整个学生生涯第一次进到这组织里面。其实也是联系学院跟学生之间的纽带,组织一下卫生检查或其他文体活动等工作多,并没多少实权。经常看到开大会时,部门的大佬们苦口婆心地跟各个班主要负责人宣贯各种管理措施,我反而在心里往另外的想,怪不得历朝历代为官那么不容易,因为很少事是能够亲力亲为的,上一级管理者只能希望下一级懂事、玲珑、听话的多一点,要是多几个刺头,够心烦的。都是一个个小单位的大佬,也不能随便把人家开了,布置下去的事情做不到原始要求的太多了。所以管一个小家不容易,管一个大家何其难。
记得一开始宿舍的人都很热情地去应聘学生会干部,我也不例外,结果,因为演讲应答实在太差,被无情抛弃了。然后,过了十来天,宿舍已经被录用进去的同学回来说,“还有宣传部一直找不到人,毛笔字都不过关,你不是也能写吗?去试试补录看”。就这样,靠着中学时跟随一些精修毛笔字的同学学来的涂鸦,我幸运地被补录进分团委、学生会的宣传部。
宣传部,其实就是一个幕后干活的部门,搞什么活动前需要到的都得应付,横幅、海报、板报、传单、舞台设计、运动会道具之类。记忆颇深的一是写横幅,当时还没现在这么方便,叫广告店直接印过来一挂就得了。一个学期可能要挂几十条不同的横幅,为了节约费用,学办的老师叫我们自己先在报纸上写好大字,然后别在白纸上把字连纸剪下来,最后再把白纸剪成的字别在红布上挂出去,这样红布就可以反复利用很久了。
部门老大因为忙,教我三两次就催我上场了。记忆中,深夜里,在操场旁边一排低矮简陋的小房子,安静的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在默默的写大字,那种用刷子写的方方正正的大黑体字。开始时不太熟悉,写完不满意的又作废重新再写过。看着一条条经自己写出的横幅,确实也有满足感,虽然经常得为此熬夜。
另一个就是写电影海报,当时勤工部负责学院内每周的影厅放映赚取助困资金,所以我每周都有电影海报要写。不太擅长插图的我,只能寄希望于字体的多变及布局。片名我就直接用影碟包装盒上的广告字,照原样复制。剩下的介绍就自由发挥,隶书、楷书、行书、黑体来个大杂烩,算是应付过来了。
勤工部的同事也许是每周叫我有点不好意思,跟我说过几次,“你没事就去那里跟着看电影呀,不收钱的”不记得当时出于什么考虑了,我都是应着,却一次也没去。也许是看门的人我不熟悉不想麻烦,也许是不想开这种特殊的免费先例。分团委当时是兼管学院内一个学生通讯社的,每个学期出一份报纸,介绍学院的主要时事和刊登一些学生的文学作品。工作不难,也不轻松。学校经费有限,这种报纸按惯例我们得自己先在外面拉商家赞助,实在没得的才跟学校申请。而我们这帮“主力”,为了不让老师失望只能努力地去搞钱。1000来块的费用有时要找到好几家的老板才凑够。
有了钱,就剩找文章了。当时爱写文的学生并不多,投来的稿件也有限,不合适的还得联系多次修改。在大二做了宣传部长后,我也终于体验了一次“编辑瘾”,就是给投来的稿件把下关能不能上,要不要改。因为有过这“经历”,所以一直到如今,对编辑这一行,都是充满尊敬。
可惜的是,当年对文字的热爱并没有一直延续,毕业后,在生活与诗意之间,我陷在生活的泥潭里十多年,与文字的感觉最终越来越远。直到一个多月前来了简书,感觉距离又慢慢靠近了。
参加学生会这边工作确实花费了蛮多空余时间,对学习成绩还是有一定影响的。刚开始进来时,学办老师就声声提醒“你们可千万不能因为事情忙就导致有挂科,那对你们后面找工作也会有影响的。”我就是不幸被老师言中的人,有机化学不及格,得补考。不过不是老师说得那种因为工作忙,是我实在很多内容没学懂。直到今天,看着那些什么手性、共轭、电子云之类的文字我还是头大。想来还是理化的基础细胞太差吧。
按惯例,很多学生会的人大三就可以撤退了,专心学业,为将来工作早做准备。我们那届几个元老却一直做到大四实习前。因为学校即将迎来首次教育部本科教育水平评估。没有太多经验可循,只能尽量多准备好各项材料,所以,干活肯定要多人手,我们就被光荣的留任了。
具体做了什么工不太记得了,只知道不论晚上还是周日,有需要的时候也得到办公室,打杂干活。当然,实习前我们也脱手了。后来,听说学校评估成绩得了优秀。而对我们这帮略有贡献的编外大军,给我及其中一些人发了枚“迎评工作三等贡献勋章”。多年以后,估计没什么人记起当年的事了。
大学还有一门一考再考而不如愿的课,就是英语。刚开始时,学工处的老师高声强调,“你们一定要在大三之前考过四级,顺利拿毕业证,那么多次机会别浪费了。”我也很听话,宿舍的人也很听话。闲暇点的时间,我们拿在手里的都是英语书。去教室晚自修时,必带的也是英语书。可是,它好像就专门跟我们作对,不论我们对它有多钟爱,花了比专业科目还多好几倍的时间,结果考了四五次还不过的同学一大把。
再后来,听到小道消息,我们区内的很多高校,最终会按参加四级考试的最高成绩按一定比例折算过来,大概50分就可以了。心里一阵放松,这下不用天天吐槽老外了,这才是对后进地区的真爱啊。不过,看到班上过了六级的女生,我只能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人比人,会被呛到的。
大学的老师,千姿百态。有德高望重造诣非凡的,有专注学术不修边幅个性独特的,有和同学打成一片晚上街边一起撸串的,也有讲课平常照本宣科完成任务的。总的来说,班主任和学工办的老师比较辛苦,学生的问题都要处理。其余的老师讲好课就差不多了。我们有两个班主任,都是女老师,都很爱护同学。
印象深刻些的,一是药理学的老师,讲话声音力度不小,大家听得很清晰。考试前重点内容也会指导得比较好,复习不难。还记得他说过的,“我买药时,只要不是很特殊那种,都是首药加倍吃”,大意是正常服用,大概四五餐后体内血药浓度才达相对平衡的稳态,首剂加倍可以加快这个过程。当然这要对药物有自己的判断,不能所有的同样来。
药用植物学的老师,知识渊博,和蔼可亲,对谁都没见生过气,还带过我们外出采药,颇得大家敬重。药物分析的老师,最有个性,经常见他一个人留在实验室里工作,每当走回教研室休息时,总会在楼梯间来几句发音悠长的老歌,旁若无人,令人惊叹。
生药学的老师,要求最严格。第一次显微镜实验课,他在那里发话,“你们谁谁是不能用右手写字画图的,告诉我,重点训练。要不然,奉劝你趁早转专业,要不然在我这里肯定不给过关的。”虽然我不是左撇子,也把我吓得一阵心跳,要求这么严。他规定只能用左眼观看显微镜,然后右手在纸上绘出图案,反正不允许你用左手画。不过,在他的固执下,我们无人反对。他画出的样板图,看得我们直叫佩服,多么完美多么逼真的细胞组织图啊,得练多久才能达到老师的水平。
这里插点后话,也许老师不知道的是,毕业后,只能再画几年的图。再之后,行业监管要求检验记录中不能用手绘图了,必须经电子拍照打印出来存档。所以我们当年战战兢兢训练的那点小技能,也敌不过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很快被大家扔在角落了。
体育老师认真的教了长拳、太极拳,还一一考了试。可惜毕业后竟然没有完整的打过,又原封不动还回给老师了。说起体育,当年的我还不断吐槽,都21世纪大学生了,早上还要起来在操场做和中学一样的第八套广播体操,不知道人烦的吗?好歹换一换啊,比如,换成打太极拳,我想心里都会高兴一点。
不过吐槽归吐槽,没敢向学校提议。也不知现在的学弟学妹,还用不用做操?可喜的是,女儿现在的初中,竟然是开始集体打八段锦了。也算,圆了下当年老爸的小心愿吧。
那时候,逛了几个周边校园后,我们一致的吐槽学校太小。相比于人家数千亩的某大,我们这150亩看起来是如此的拥挤,密密麻麻见缝插针的全是房子。说直白一点,给年轻人们约会聊天的地方都太少了。唯一一个药用植物园,占地是如此的少得可怜。不过,袖珍的没也是美,有凉亭有走廊有石凳有数百种植物还有李时珍雕像的植物园,当初还是收获了无数少男少女的喜爱。包括我,虽然我只是在那里背英语。
我们毕业后没几年,占地一千多亩,临近江边,设计精美的新校区就启用了。诶,命里无时莫强求,好的东西都是别人的。这些福气,都留给后面的学弟学妹们吧。
实习前,蛮多区内外单位前来学校挑人。可一开始的双选会,大家的兴趣却不是很高。因为给的待遇太低了。
签约的几家药厂,没一家待遇达到一千的。当年我算是男生里面非常省的了,伙食也要300多元一个月,其他同学500元左右的不少。可一家广东的某企业,签了十几个人去实习,工资只给600元。签约一般是2年以上,签了后去实习,实习期间是没有工资的。意味着拿毕业证后2年,你得接受这份跟自己读书时伙食费差不多的工资。当然理论上你可以几个月后跟公司协议提薪,只要你够优秀。
一次班会,某学办的老师在我们班上高声疾呼,“你们不要只是盯着要达到多少的收入才去应聘,要多关注未来的提升前景。像前段百色那家公司,来这招聘不是很理想。虽然人家确实地处偏远,可是人家确实需要人才,你去那里的话可能五年就能升中层,而你选择一个知名大企业的话,十年都不一定做上车间主任。还有前两天开了推介会还没正式面试的梧州这家企业,虽然名字很陌生,行业内没什么知名度,可你看人家名字是什么?集团公司!怎么样的公司才能称集团?注册资金3000万以上才可以。所以人家实力会差吗?明天人家就来接受面试了,你们没签约的,好好考虑下,不要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
我不知道别人听进去了没有,我是听进去了。于我而言,确实是没有多少可挑剔的。优秀毕业生?我那挂科的成绩和不过关的四级英语,早就无缘了。社交能力强?我这一到演讲就怕的性格是出不了众的。所以,好单位大概率是轮不到我的,于是我听从那位老师呼吁后来去应聘了。结果就这第一次投简历,却也变成大学期间唯一一次,因为被录用了,签约工资是900元,算中上了。当时从几十份简历里挑了8个人,4个分往北京销售办,4个分往梧州某乡镇的生产基地。很幸运,8个人中,其中一个后来成为了我的妻子。所以想来我是要隆重感谢下当年那位老师的。
也许就是因为工厂做技术的收入低微吧,记得当时班上大部分同学是选择做了医药代表的。其中出色的,据说现在在省府好几套房子了。像我这种浆糊般脑袋的,感觉永远也无法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就进了工厂老实搬砖了。
实习当中,闲谈时,一位同学还发表高见打击我一下,“做技术以后最高也只能做到副总,总经理必须是做销售的才能担任”,感觉反而激起了我以后找机会试一下销售的好奇心。
记得是2014年,有20多位同学相约聚会,回去拜访一下老师,走一下迷人的新校区,一起吃顿晚饭。可惜我时间紧张,赶到时晚饭都吃完了。明年毕业20年,该是又一聚了吧。
老大目前还在各地频繁变换帮搞厂房硬件设施;老二在桂林已拥有自己的小型提取工厂;老三研究生后在广东做了段时间老师,之后不知为何又回家乡的村寨带娃爬山度日;老五混了十来年药厂后改行销售,前后换了几家公司的省区经理,目前还在寻找着能生财的省代品种;老六一直在销售,目前是某收益颇高的器械类外企省部精英人员;老七当年和我签约同一家厂,他先去了北京,后来通过操作又进了单位听说是地震局,前几年又出来目前做着医药代表;老八三流九教都有关系,曾回家大规模养猪据说亏了,曾搞过小区域代理没见怎么坚持,现在在省府开有自己的商店及汽车美容店。隔壁宿舍的,有人准备混到药剂科主任了,有的留校做老师目前准备博士毕业了,也还有人钻石王老五至今未娶。
入行近20年,自己也从青春年少到中年大叔。药厂、医药公司、连锁药房都混过,生产、质检、销售、人事几大部门都串岗过,目前在一个小厂挂着一个“副总”头衔的我,依旧为一日三餐而苦苦奔波,离自由还不知道距离有多远。任职过和接触过的大小公司约十数个,总体说行业内都在苦恼,乐观的不多。
生活在修行,工作在修行,活着活着,感觉离梦想越来越远了。当初开学时,全体新生统一朗诵着医学生誓词,我还在心里嘀咕:干嘛我们学药的也是和学医的读一样的誓词呢?后来才知道全国的医药院校基本都是这样的。嗯,也对,药和医,都关乎健康,本就是一家。那就重温一下内容吧: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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