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牙记

“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我胃口一直挺好，吃什么都香，吃饭的时候风卷残云般，从这句话可以推断，我的牙也挺好！我这牙，坚固耐用，一直用了三十多年，没一颗是假的，咬过榛子，嚼过牛肉干，起过啤酒，对于我的口腹之欲一直充当着急先锋。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我的牙不好看。像我这个岁数的人，小时候吃过四环素的、长牙时候老用舌头舔的、吸烟的烟龄超过十年的，满口牙保证黑黄不堪、七歪八扭，我的牙虽然好用，但看起来却是这么个德性。一闪念决定：洗牙去。

进了一家牙院，我问：“洗牙多钱？”一个年轻的留着平头的男大夫告诉我：“三十块钱清洗，五十块钱打下牙石，一百块钱清洗、打石、抛光。”我说：“您的意思要看我的情况才能定价呗。”大夫说：“是。躺下吧。”我躺在修牙的床上，修牙的设备伸着细骨伶仃的手臂虎视眈眈地打量着我，我有点害怕，问大夫：“疼不？”大夫戴上口罩，一只手捏住我的下颏说：“不疼。张嘴。”我听话地张开嘴，只听见大夫一声惊叫：“哎呀，太严重了！全是龈下结石，还有炎症。”我欠欠身问：“怎么的了？您是说我的牙吗？”大夫严肃地说：“你得把结石全打掉，还得上药消炎。你说，做多钱的？”我说：“三十块钱不是不负责打下结石吗？那就五十的吧。大夫，您是不是没遇过我这种情况，我的牙是不是会增加您的临床经验？”大夫没稀得直接回答我，递给我一个小镜子让我自己看。多触目惊心的一口牙啊，黄得像沾了水锈的白石头；不整齐的样子，像新兵连里晨训的新兵，没睡醒就被喊起来连排也站不齐。大夫说：“看见没？老严重了。”我说：“来吧，这牙就交给您了。”大夫用小钻头一样的东西开始在我的牙上打磨，不时伸到牙龈下，我得忍着疼，嘴里石破天惊的几声响，大夫告诉我：“吐一下。”混着血水，石头一样的细屑被我吐出来，我服了。我安心躺着任凭大夫技术操作，两个女大夫走过来，两双妙目职业性的不看别的，一下就看到我的牙，身体整齐划一地突然向后一倾，我看到了她们脸上的惊恐，听到了她们的尖叫：“哎呀妈呀，太严重了。”好像我的嘴里爆炸过原子弹，牙都不应叫牙，叫废墟。

　　据说，正常的牙洗一回也就二十来分钟，我洗这次牙却用了一个多小时。漫长的洗牙过程惊动了牙院院长，巡视后语重心长地对男大夫说：“累了就说话啊，让别人替一下！”男大夫擦了擦脑门的汗，敬业地说：“不累，院长更累。完事了。”然后递给我小镜子让我看，我那牙确实白了，好看了。我战战惊惊地问大夫：“这还是我的牙吗？”大夫自豪地对我说：“是不是变化大了？”我点了点头，张着嘴用镜子欣赏我的牙，直到嘴张得酸了，才恋恋不舍的把嘴合上。大夫告诉我说：“这几天，别吃太凉太热的东西，刷牙也要用温水。”

　　我的牙变得好看了，但也变得娇气了，一喝热水或凉水，牙根酸疼。据大夫说，过几天就会好，可是几天过去了，直痛变隐痛。实用和美观的牙齿足以骄傲，但像我这样先天不足的人想拥有那样的牙，却需要付出酸疼的代价。就像革心革面，没有坚隐地付出，不会有想要的结果，内外双修，必须知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