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小玉是个标准的败犬女。
所谓败犬，就是她32岁，高收入，高学历，事业成功，无感情归宿。
朋友小玉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败犬女。
这事儿本来小掌柜我并不知道，直到有一次陪她一起出差，跑的是同省较远的一个小城市，回来的路上汽车在高速路上抛锚了。
我们俩就这么站在高速路边等拖车到，当时的时间差不多晚上八九点。
你知道的，人的感情是会有宣泄点的，媒介大抵就那么几种：夜色和酒，故事的共鸣亦或者暗合回忆片段里的某个场景。
于是当此时我俩靠着高速护栏，四周是贫瘠的荒野，仰头就能看见天上的星星，一阵晚风吹过，我忽然听见旁边小声的啜泣。
转头看，小玉斜倚在哪里，侧着脸抚着被风吹乱的长发，竟然出乎意料的哭了起来。
见我望过去，她停了一下，冲我解释。
“没事儿，有点冷。”
我转身刚要去车里拿薄毯，她又忽然没来由的问了我一句。
“掌柜，你知道从这里走到最近的一个出口要多久吗？”
“啊？”
“俩个小时零九分钟。”
故事就从我接茬开始了。
“当年他与我分手，也是在今天这样的高速上汽车抛锚了以后。等拖车的时候，我在抱怨倒霉，他一言不发。于是我说我冷了，他无动于衷。我意识到不对劲，就问他等下回市里吃点什么？他回了我一句：分手吧。”
后车灯映的光晕里，我分明的看见小玉冲着远方的黑暗惨淡一笑。
“我那时候很平静，不哭不闹，不跑不叫，只是去车里取了外套，然后自己一个往高速出口走。我记得我提着高跟鞋下最近的一个高速出口时，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那时候看着收费站投出来的灯光，我对自己说，从今天起，我小玉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他这么好的男人了。”
我一头雾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觉得，就更加好奇他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说女生分手前是能感觉到爱情危机变淡临近终点的，那时候我没有，不是我没做好失去他的心理准备，而是这一路走来，我受到太多他对我的好，你知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足够好，好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时候，她会怎么想吗？
她会想，是时候知足了，她会想，如果以后他不再这么对自己了，感情还会存在吗？凡事都是这样，过犹不及，所以那会儿的我想的是，永远留住他的好，就是接受他这个提议，不在继续相处。”
我就问：“可是正常不应该想的是永远留住他的好，那就努力维持住这份感情，或者对他比他对你更好吗？”
小玉深吸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的我，压根就没有这份自信吧。”
“我大学毕业工作第一年，在一次客户见面会上认识他，第一印象是成熟稳重，谈吐得体。你知道的，二十四五岁那个年纪，偏巧遇到一个长自己几岁的成熟男人，是没有免疫力的，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我那会儿就是个大叔控。
幸运的是，我被他吸引，他也同时在第一眼就确定我是他的猎物。所以他开始追我，用尽了那会儿我那个年纪所接触不到的套路，连续工作日固定会收到鲜花，下班后必然开着车接你，去这座城市最好的旋转餐厅吃饭，最后在我上楼回家前变出个玩具公仔……我知道你见过，偶像剧电视剧里泡妞的套路基本上都是这些，可是啊，看见是一回事，你亲自遭遇的时候是另一回事，区别只是看对你做这些的人罢了。
我没经历过读书时期的恋爱方式，那会儿我只会学习，所以我有憧憬，所以我很容易被这种老套却花俏的东西打动，于是我沦陷了，有一天他抱着等人高的泰迪熊娃娃出现在我租住的房子楼下，我记得那会儿楼下街边的小店里一直放着一首流行歌曲，歌词有写“放我一个人生活，请你从此不要再紧握。”我脑子里就在想，我从读书到工作，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独自生活了五年，我已经过够了一个人生活的日子，不妨就试试不一样的未来。于是我答应了他的追求。
接下来的就是很正常的约会，吃饭，开电影，开房，做爱，然后同居。
这种热恋时期的麻痹感从开始一直持续到最后，有时候我觉得他真的很细心很体贴，我工作失意的时候他会逗趣的像个孩子，教我打游戏，陪我看鬼片，我遇到窘境的时候，他又能恰到好处的给我出主意，帮我解围。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对我，每次我问他的时候，他就会用食指绕出来车钥匙，跟我来一句“走，我们出去兜风。”
“很不错啊，可是也并没有太难以接受啊？”我问。
“是很好吧，像他这样的，现在的年轻人其实也可以做到的对吧。”小玉双手环抱转过来看我。“可是能这样好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他这样对我好，好了整整三年啊掌柜。三年里哪怕他自己生病，我起床给他做早餐，他都会披着毯子爬起来默默地把我上班要穿的衣服都拾掇出来，化妆品按照我平时用的顺序摆好，甚至牙刷上都挤好牙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这么做很反常对吗？或者不客气的说就是有些病态是吗？我也以为是，可是我就是更病态的甘之如饴，问心无愧的享受了三年，哪怕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依然上了瘾一样装作平常心去受着。人都是自私的对吗？谁不希望有个人当上帝一样的对你，有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无微不至，真正意义上的体贴入丝呢。一段感情的包容力就体现在，它不但容纳了他这样的病态，更接受了我这样的自私。”
“那为什么后来他会说分手呢？”我问。
“因为他失业了。他公司安排他去利物浦出差半年，他回来问我，我那会儿刚好在读MBA的预科班，时间上是没办法陪他一起去的，于是他回去拒绝了。”
我惊讶万分。
“别误会，他是背着我回公司拒绝的，我事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小玉解释。
“没错，我是很自私，可是我有良知，我可以安心接受他对我接近于病态的好，哪怕内心里受尽了自己鄙夷，可是我没办法做到为了让他对我好，而耽误他的前程。可是他不在乎，他觉得我更重要，只是他没想到公司太决绝只是导致他失业。他失业了……又觉得没有了物质基础……就，就会让我受委屈，没办法继续对我好……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让我享福……”
说到最后，小玉的情绪终于是崩了开来，我看到她颤抖的双肩和紧攥的拳头，想着上去安慰，一时又无从说起……
“为什么？”
我最终还是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拒绝他分手的提议，或者当时哪怕告诉他真相？你知道，如果你按前者那么做，他应该会很高兴，按照后者，起码能挽回这段感情。”
“放过他好吗？”小玉答。
我当时不理解，小玉也在说完那句话后不再言语，后来拖车来了，她情绪稳定下来，我们回到市里。
不久后我和闺蜜谈起这件事，闺蜜听完整个故事下意识的替小玉接下了后面的话。
“是啊，放过他好吗？拒绝分手的提议继续在一起，他哪怕失业，还是会透支一般竭尽全力的对她好，而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错误。小玉有句话说的没错，人都是自私的，人也是需要自私的。至于告诉他真相，摆脱，相比较他提出分手的痛楚来说，当小玉告诉他这三年来他对自己的好，都是建立在他本身有病的事实上，到底哪一个更疼更残忍呢？你爱我是因为你有病？你对我好是因为你有病？卧槽，脑子有沟吧，鬼扯咧！”
我恍然大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