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操场上与邹芳琳的擦肩以后,我的世界似乎变美了,连我讨厌的老师和一些课程。我都不再那么讨厌了。在这所学校,我似乎不那么孤独了。我的内心正因为与她的一次擦肩而过,而静悄悄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星期五中午,本该按时放假的,可数学老师说,我们数学要好好提高一下,所以要多比其他班级加一节课才放假。
初三加课是家常便饭的事。
从窗外看见琦琦和邹芳琳她们班放学了,我心急如焚,我哪里等得了一节课呀!凳子上长了针一样,我根本就坐不住。于是我便想起放大招。
我把头低到了课桌下,胡梦还以为我低头在捡什么。直到胡梦看到我在课桌下把食指伸进了自己嘴里,他突然间有些惊慌失措地小声地对我喊道:“你又要干什么!!这都马上要放假了,你还玩这招!!”
胡梦对我惯用的“大招”显然有些恐惧,以往我经常用这招来逃课、请假。
我抬眼看看胡梦那惊慌的样子,会心一笑,便将手指往喉咙深处一捅,一阵反胃,接着“哗”的一声——刚刚吃过的午餐,全吐了出来,全吐在胡梦的脚边。我也吐得一阵难受、眼泪汪汪的。
“哎呀!我的天!”胡梦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地贴紧了墙坐着。
我这一吐也引来了全班的嫌弃。老师也有些无奈地对我说道:“秦文军同学,你不用加课了,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好好看病啊!”
接着老师又喊道:“胡梦同学!你把你桌子边的卫生搞一下!”
胡梦瞬间崩溃,每次我闹感冒,搞卫生的一定是他。
他也故意低头“哗”的一声,对老师说道:“老师!我也感冒了,好难受!传染秦文军的!”
老师犀利地瞥着胡梦,胡梦也不敢再说什么。
我眼泪汪汪地收起了几本书,心里乐开了花,却装得很难受的样子。胡梦捏着鼻子小声调侃我道:“你狠!”
说完他便去教室的角落拿扫把了,我也拿上我的东西故作难受地走了。出了教室,我便迅速回宿舍收拾东西,然后朝着回家的路飞奔而去。
从学校回家的路,有山重水复的山路,也有辽阔的田野,差不多有十四五里路。我拿着包,不停地跑着,哪怕刚刚在教室吐得那一股子难受劲还在,我也只是一心往前跑着。
中秋季节,虽然天气依然燥热,但是山上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了,看起来有些荒凉,山路十八弯,那些树木如屏障般,挡住了我的去路和我的视线,我不知道琦琦和邹芳琳走到哪了,我只想着我要追上她们。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和我的头发,直从额头往我的眼睛里流,安静的山路,我只听见自己奔跑的脚步声,和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终于走完了那段山路,走上那条通往家里的大马路,大马路穿梭于宽阔的、已经收割了稻谷的稻田中间,稻田比平常看起来更加宽阔,稻田的两边仍然是连绵起伏却并不高的山脉,和一些依山而建的村庄。稻田里布满了金黄的禾桩,纵横的田埂上、和稻田里堆起那些稻草剁上,九月的麻雀成群地飞跃着,啄食那些遗落的稻谷,我看见马路的远处有两个女孩的背影,我便加快了脚步,追赶了上去。终于离她们二三十米的时候,我不再跑了,刻意地与她们的距离,她们正是琦琦和邹芳琳俩人。
一切都是那么美丽,那么安静,我们的脚步声,是田野马路上唯一的声音,我依稀可以听见琦琦和邹芳琳的说笑声,我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这样安静地保持着距离,看着邹芳琳的背影,朝前走着。我觉得这样的距离很美。
前头的琦琦后来发现了后面的我,她不时地回头冲我会心地笑着,我则在后面招手,用手势告诉她,不要回头看我,免得让邹芳琳知道琦琦认识走在后边的我,因为在学校我就跟琦琦打过招呼,不要告诉邹芳琳,我喜欢她的事。因为我觉得,虽然我十五岁了,喜欢上一个人也许算是正常的,但是邹芳琳才刚刚升初一,与小学生没有太大区别,对于感情,她或许还一点都不懂,若是贸然让她知道我喜欢她,岂不是闹笑话。
炎热的天气,
大概让邹芳琳的头发有些湿,她走着走着,便拉下了她长发上的橡皮筋,头发就那般美丽地散开了,像一场雨,像我扑面而来,让我一下感觉到凉爽。她轻轻甩动着头发,用五指梳着,那个样子美极了……她的长发如春天的青柳,在微风里拂动着。多年以后,她散开头发那一刻的样子,仍然在我心里,难忘磨灭。
直到,到了我们村前的山下,她一个人朝着山谷间的那条马路走去,去往山的那一边她的村庄,我就这样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谷间。
琦琦问我打算就这样一直默默地关注邹芳琳吗?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望着那座山。
回到了外婆家,我似乎再也没有从前那种放假的兴奋,而是多了几分思念和惆怅。
因为舅舅们在外做生意,所以,外婆家是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两层楼,看起来还不错,基本上家电齐全,而琦琦家住的是土坯房,虽然她家也有电视,但她奶奶说那玩意耗电,一般也不让琦琦看电视。她经常喜欢在我外婆家玩,看电视。晚上,外公外婆在客厅看电视,
我在我自己屋里,听着读大学的姐姐送给我那个MP3,作为农村的孩子,我拥有的东西,包括我在县城读书时学音乐买的那把吉他,都让其他的孩子羡慕。我听着那首姐姐早就下载在里面的《红豆》,我对里面的歌词很有感触。后来我也去镇上专门下载歌曲的地方下载过很多歌曲,在那个我还并不会上网的时代,MP3陪伴了我。
正当我手里拿着邹芳琳的照片,坐在书桌边,一边听着MP3的时候,我的门突然开了,我立刻把照片塞进了抽屉,生怕外公外婆看到我在看女生的照片。结果从房门伸进来一个小脑袋,是琦琦!她来找我玩了。
“是你呀!吓我一跳!”我对琦琦说道。
琦琦笑着走了进来,她准备再把门关上,我赶紧喊道:“别!别关门!”
“哦……我是看你开始是关着的……你怕我啊??我又不是第一次进你房子!”琦琦嘟着嘴说道。
我解释道:“以前你是小孩子,我也小,现在你都初中生了,我也快初中毕业了,再这样孤男寡女关着门独处一室,影响不好!”
琦琦一边拨弄着我挂在墙上那把好久没动过的吉他,一边貌似认真地说道:“我小时候就经常嚷嚷着要嫁给军军哥你,独处一室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摘下耳塞,无奈地说:“总之,以后你进来,不要关门!”
琦琦噗嗤一声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那么认真干嘛!以后不关就是了!”
可我还是觉得独处一室不方便,我跟她说,上院里去坐。我们村里的住户,过去为了防匪防贼,所以房子都是围起来建的,中间留出一块较大的空地,过去,孩子们都是在这块空地上度过童年的。后来,村里大部分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也就剩下几个老人和孩子。月亮很圆,很白,满庭如水,村前村后那山里的夜鸟的叫声此起彼伏。我和琦琦坐在院里的空地上,聊了很多,我问了她很多关于邹芳琳的事情。月亮很美,但不如我与邹芳琳擦肩而过那一刻的她美。我的世界,没有什么再能比她美的事物了……
关于邹芳琳之后所有的事情,我几乎都是从琦琦那得知的。晚上睡觉之前,我拿出那本姐姐送给我的皮质封面的本子和钢笔,写下了我青春里第一篇日记,我孤单的心事。那本日记直到现在,我都保存在我的私密角落里。
谁都有刻骨铭心的青春,谁都有不同的保存青春记忆的方式,多年以后,它或许是日子本,或许是一首歌,一句话,或许是一封信,一张照片,甚至一片夹在书里的树叶。我们偶然看到、或是听到,便想到某个故事,和那个故事里面的人。我们会感慨,会惆怅,会难过,因为我们所看到的物件,我们所想起的事情,想起的人,都已经成为了过去。那时,我们都不会再去打扰那些已经尘封的时光。那些回不去的过去,至少,是我们亲身经历过的,那是我们最亲爱的青春。
邹芳琳的出现,我的梦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也是青春存在的意义。她的身影,将会占据着我从今往后无数个白昼,也会占据着我无数个黑夜。我陶醉于她这般地占据我,我喜欢我睡着之前,最后一个想的是她,也喜欢在睡醒之后,第一个想的,还是她。
网友评论